女生的眼睛在可愛的口罩上麵彎起來:“當然我是啦。喬綺去語文老師辦公室搬練習冊了。你找她?”
“不,隻是路過。對了,上周五社團活動喬綺都沒來,說是去你家看你……”男生剛想問外傷有沒有痊愈,看起來又覺得不是這個原因,“沒事吧?”
“沒事,春天得花粉症很正常啦,我媽媽說是美少女才會得的病。”
憑她眼神中的輝芒,藤遷完全可以想象出口罩後麵那張臉上的神情。
“嗯,我終於知道你的個性是怎麼造就的了。”開句玩笑,又正色關心道,“沒落下功課吧?”
“當然由喬綺搞定咯。筆記抄得像印刷體一樣的,連生物課實驗都做了兩種幫我交了實驗報告……”
“欸?為什麼要做兩遍?正確數據應該差不多啊。”
“不是兩遍,是兩種。”
“兩種?”沒太明白女生的意思。
“我們班老師比較變態。分單雙號,考核兩種實驗。喬綺是雙號,做還原糖、脂肪、蛋白質的鑒定和植物細胞質壁分離和複原的觀察。但我是單號,得做葉綠體中色素的提取和分離和有絲分裂的觀察。她的實驗數據幫不到我啦。”
“不是和同桌一起做實驗,兩人算同一種分數麼?”
“我們班更嚴格,是分開做的。老師認為好差搭配,中間會有人渾水摸魚。”
“哦。不是啊。”藤遷如早有預料般會心一笑。
整個校園鋪展著隨處可見的木藤蓼,蔥鬱的綠色中點綴著清晰的白。
這裏塗開一點,那裏塗開一點。
閑散著的焦點突然聚向一處。
自上而下看,女生的白色校服襯衫像一小塊修正液的痕跡,在淺色的校園背景中依然顯得突兀,鮮明地緩慢移動著。
藤遷突然有那麼點心痛。
不顧女生在身後不知情地召喚著“欸欸,圖書館在那邊”,便從來路下了樓。
喬綺聽見逼近的急促腳步,視線揚起一點,才看到他的鞋知道是他,手裏的重量已經不由分說地被卸去了大半。
藤遷好像和誰堵著氣,什麼也不解釋,也不打招呼,掉頭就走。
喬綺在後麵嚷:“欸!這死孩子從哪兒竄出來的!你是打家劫舍的暴動分子麼?”隔了一會兒,發現對方沒有像平時那樣和自己插科打諢。
腳步慢下來,怯聲問道:“怎麼了?”
男生在原地立定。
“你才是笨蛋。”
“哈啊?”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卻為了麵子承認是惡人。沒錯,我知道你是那‘情書事件’的女主角,但卻不是把情書交給老師的那個。事實恰恰相反,不是麼?”
男生轉過身看向對方。
女生怔了長長的數秒,別過頭,聲音哽在喉嚨裏:“別瞎猜了。”
看到她的反應,男生鬆了口氣,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誰說我瞎猜,證據確鑿啊。”
把練習冊的重量集中在右手上,伸出左手食指數到:“第一,這年頭已經沒有男生會給女生寫情書了。”
中指。
“第二,通常隻有寫情書的是優等生,老師們才會僅僅談次話就算了結。”
無名指。
“第三,既然我自己能看得見你,為什麼還要相信別人聽說的你?”
最後一條證據,精準地直接揪緊了女生心髒。
喬綺在低五級的台階上抬頭仰望藤遷,逐漸濕了眼眶。
心猶如在晴天晾曬過一整日的被褥,蓄滿軟綿綿的棉絮,倘若不是壓得緊,立刻就化作花種乘風飄向無窮遠。
在這個長久寂靜無聲的世界裏,是誰的話語引一腔喧囂,沸反盈天?
在這個長久失去溫度的視界中,是誰的微笑像雨夜裏唯一的燈?
那溫暖的黃色光線噴薄而出罩在自己身上,產生了某種物理效應。
木藤蓼。
雖然會覆蓋一切,但覆蓋的時間卻不過短暫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