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深意知道,自己的命運或許到了最重要的轉折口,在這個轉折的關頭,她的一言一行,不經過奶奶的允許,就都是犯傻氣。

她們一家,除了個子小小的奶奶最聰明,自己和爺爺都笨笨的。

從小到大,磕巴和傻丫這兩個外號,一直跟隨著她。最初聽見附近同齡的孩子喚她這兩個外號,她還不停地哭,痛苦不堪,後來她漸漸地接受了自己確實是磕巴和傻瓜的事實,在無力反抗的無奈與屈辱中,她轉向了自卑與自閉——她長到十五歲了,但從未有過一個玩伴。

除了如寄。

住在山上蘋果園子裏的如寄。

她不知道如寄的真名字,隻知道他比自己大三歲,他本來住在城裏,但是從去年蘋果熟了開始,他就一個人搬到蘋果園的樓房裏去住了,奶奶說,這個坐著輪椅的如寄得了一種活不長的病,到鄉下靜養來了。

對於她生活裏即將發生的這件翻天覆地的大事,她心裏既害怕又抗拒,恐慌成一團的內心這時候想到的隻有如寄。在沉默的心驚膽戰中,終於等到林家母子離開了,她快速起身,向蘋果園跑去。

這個世上誰都不願聽她講話,因為她又笨又結巴,小小的事都說得纏夾不清,但是如寄願意聽,他總是笑著說他一個人在園子裏住著,最愛的事就是有人來跟他聊聊。

她跑進蘋果園,穿過一排排的植株,在盡頭的空曠處,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他。

他蒼白瘦削的手正捧著一本書,低頭專心地讀著。

聽見她的腳步聲,如寄抬起頭,他的臉跟他的人一樣蒼白,毫無血色的嘴唇帶著末日將近的病態,但他的額頭、鼻子和臉頰,卻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似乎是參透了生死的寧靜,隻需看一眼他的臉,就能讓一顆躍動激憤的心找回平靜的頻率。

奔跑而來的嶽好就是這樣,她緊張的臉看見了如寄,綻出了一抹笑容。

在如寄寧靜的臉上,一雙靈活的眼睛尚有神采,此時這雙眼睛因為看見嶽好,而微露一抹笑意。

“你做好飯了?”如寄問嶽好道。

他們倆在過去的一年常常聊天,如寄已經知道嶽好的日常作息規律了。

嶽好點頭,跑過來坐在如寄身邊,她蓬頭垢麵,衣服破爛不堪,渾身上下比乞丐強不了多少,坐在渾身書卷氣息的如寄旁邊,反差明顯,她不得不抱歉地說了一句:“我——我才燒火……”

如寄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讓嶽好很是羨慕。如寄道:“你爺爺奶奶身體怎樣了?”

“爺爺現在連側身都不行了,奶奶的腿昨天半夜把她疼醒了——”嶽好歎了口氣。

如寄點頭,他手裏的書合上,看著眼前一排排的果樹,陷入沉默中。

如寄這樣的人,總是沉默居多,說話很少。

嶽好喜歡如寄沉默的時候,那時候看著他,仿佛自己能從如寄那雙睿智的眼睛裏,望向這個世界——那些自己琢磨不明白,常常痛苦不堪的生活和苦難,若是在如寄的眼睛中望出去,是不是會變得輕鬆些?

生下來就半身癱瘓的如寄,隨時會因為心髒衰弱而喪命的如寄,在認識他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竟是他開導她的次數多些。

“他們要是過世了,你可以搬過來跟我住——要是那時我還健在的話。”如寄後來道。

“我——我就——就是要跟你商量這件事。”嶽好的結巴,在跟如寄說話的時候是最輕微的,但今天她心情有些激動不安,所以結巴的情形嚴重了

“別緊張,放輕鬆。”如寄看著她,溫和的眼睛像是春日暖陽,嶽好隻看了一眼他,就覺得心裏平靜下來,很順暢地說:“我奶把我嫁給鎮裏的林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