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病的事情一直也沒有告訴我，那次她來上海，我和孫卉去了四川，沒有和她見上麵，後來才知道她是到上海來看病的，王飛陪著她。王飛和我說過，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變得形銷骨立，心裏異常的痛苦。文霞提出要和他分手，說不想連累他。王飛是條漢子，對文霞是真愛，在她最後的關頭，和她成了親。我特別佩服王飛，我考慮過，要是當初孫卉和我在一起時，像文霞那樣，我會不會離開她。
想起和文霞一起在玉樹度過的日夜，曆曆在目，那些艱苦的日子因為高原明亮的陽光而溫暖，倍感珍貴。記得她最開心的一次是帶我去見我助養的孤兒金珠時的情景。我們去幫助遠在囊謙大山裏的噶爾寺小學。她和王飛在玉樹等著我，接到我後，她就帶我去看小金珠。小金珠生下來不到一個月，父母親就被災難奪去了生命，她和哥哥由爺爺奶奶撫養，住在賽馬場的帳篷裏。見到小金珠，文霞開心極了，黑乎乎的臉上綻放出如花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她抱起小金珠，說，你看誰來看你了。小金珠朝她笑。她把小金珠放到我懷裏，我抱著小金珠。小金珠也朝我笑，我卻心酸起來，想起幸福的李小壞，小金珠讓我難過。麗莎看到了我眼中的淚水，一直安慰我，說小金珠的爺爺奶奶對她可好了，會健康成長的，讓我放心。第二天，王飛在玉樹有要緊事，文霞和我去了嘎爾寺。
文霞還是開著那破舊的越野車，我們早上從玉樹出發，一路奔波，中午到了囊謙縣城。文霞說，嘎爾寺小學師生生活很艱苦，我們買點菜上去吧。於是，我們買了肉和菜，繼續上路，到了傍晚，太陽西沉時，才走完坎坷的道路，到達嘎爾寺小學。雖然路不好走，但是嘎爾寺峽穀的風光卻讓我們賞心悅目。小學的條件真的很差，前段時間，小學的教室被洪水衝垮，孩子們都在操場的帳篷裏上課。我們到達時，學生們放學了，隻剩下空空的帳篷。小學校長和幾個老師在等待著我們。我要給老師們做頓飯吃，文霞和兩個女老師給我打下手，洗菜什麼的。因為沒有點，在燭光中，我炒完了四個菜，然後，邊吃邊和他們聊天。熱情的老師們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歡迎我們的到來。我們實在太累了，這裏海拔又高，很快，我就暈頭暈腦了。那個叫卓瑪的民辦教師，把她的房間騰出來給我們住，狹小的房間裏有兩張床，我出門在外，從來沒有和別的姑娘同居一室，有些尷尬。文霞看出了我的心思，說，李老師，睡吧，這裏的條件就這樣，沒有辦法，湊合住過一個晚上吧。我點了點頭。她又說，你先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睡，因為我打呼嚕，怕影響你。我和衣而眠，很快就睡著了。
半夜，我被呼嚕聲吵醒，怎麼也睡不著了，就披著被子，出了門。我獨自坐在校門口坡地上的一塊石頭上，呼吸著清冷稀薄的空氣，望著滿天繁星和遠處黑黝黝的群山，腦海裏充滿了幻想。我從來沒有那麼近的靠近星空，銀河清晰可見，大而明亮的星星寶石般耀眼，仿佛伸手可觸。天氣出奇的冷冽，寂靜中，呼吸是證明自己活著的方式。就在我出神地望著星空，無限遐想之際，文霞悄悄地坐在了我旁邊，她披著一件軍大衣。她輕聲說，李大哥，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對不起呀。她的話語溫柔極了，根本不像平時的樣子。我說，沒有，我隻是想看這裏的星空，你看，多美呀。我告訴她，這些年來，隻有兩個地方是看星星最好的地點，一個是西藏阿裏的古格王朝遺址，一個是這裏。她說沒有去過古格王朝遺址看星星，她也很喜歡這裏的星空，說看到那麼多閃亮的星星，就會想到很多星星般散落在各地的朋友。她陪我呆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我們都耐不住寒冷了，才回到房間裏。我上床後，她就沒有再打呼嚕聲，在寂靜中，我一直沉睡到天亮，也沒有被呼嚕聲吵醒。回去的路上，文霞告訴我，為了讓我好好休息，後半夜她一直沒有睡，生怕呼嚕聲再次將我吵醒。當時沒有覺得什麼，現在想起來，特別的內疚。回到玉樹後，我的骨傷又發作了，疼痛不已。文霞和王飛對我悉心照料，直到我有所緩解後，才送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