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說，蘇先生說的有道理，爹，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你開開心心玩耍就好了，那草藥就是燉好了，我也不會再吃了，上次吃了，就感覺不舒服，嘔吐了半天。
楊文波悻悻地走進屋，嘴巴裏嘀咕著，你們都有理，我是吃飽了撐的，唉，可惜了我那三十塊錢藥費。
……
李翠花有時會癡癡地站在家門口，一手叉腰，一手撫摸著肚子，往對麵的山坡上張望。山坡上芳草萋萋，草葉在風中起伏，在陽光下發出迷離的光亮，仿佛有無數的白蝴蝶在飛舞。那時，楊鬆樹和父親去山裏挖黃蓮去了。李翠花站了會，邁開腿，朝對麵的山坡上走去。蘇青舉著微型攝像機，跟在她的後麵，她仿佛覺得他不存在，自顧自地走著，而且步子邁得越來越快。
她來到小虎墳前，細聲地說著什麼，不時地抹眼睛。
良久，她才發現旁邊的蘇青。
她吃了一驚，像是從夢遊中醒轉過來，蘇先生，你怎麼來了。蘇青笑著說，我看你上山，就跟著過來了。李翠花的目光慌亂，手足無措的樣子。蘇青說，別緊張，沒事的，你是不是又想小虎了？
李翠花點點頭，是的，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他了，夢到他鑽到我肚子來了。他說還要做我的兒子，在夢中，我別提多開心了。我對他說，回來就好，我不會再讓你再離開。以前夢見小虎，心裏會很痛，想他想得腦殼痛，雖然這回夢見他，心裏踏實，可是，剛才我站在家門口是，我居然看到了他，他站在草叢裏朝我招手。我一下子呆住了，他不是在回到我肚子裏來了嗎，怎麼又回去了。不行，我要去叫他回來，於是，我就走過來了。可是，我來到這裏，他又不見了。
蘇青說，翠花嫂子，我理解你，你心裏從來就沒有忘記小虎，要是我也忘不了，這是人之常情，可是，你不能這樣沉湎思念中，你要接受一個事實，小虎已經永遠離開了你，他不會再回來了，雖然這個事實是如此殘酷。你要想的肚子裏的孩子，要讓他安全地降臨到這個世界，你情緒的波動，會影響你順利孕育的。
李翠花歎了口氣，可是我忘不了。
蘇青說，你不要遺忘，我是說，你對小虎的思念不要太投入了，你現在對他還會產生幻覺，這樣很不好，情緒很容易有變化，你還沒有完全接受小虎已經不在世上了這個現實，你心裏還有陰影，你必須從陰影中走出來，回到陽光下，你的心理才會真正的健康。
李翠花有點哀傷，唉，那我試試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蘇青說，你要把注意力轉移到肚子裏的娃兒上來，而且要告訴自己，這個娃兒不是小虎，小虎已經上天堂了，不會再回來了。你肚子裏的娃兒是你新的孩子，你要像疼愛小虎那樣疼愛他，嗬護他，這樣對你肚子裏的娃兒才是公平的，否則，他也會活在陰影裏。等他生下來，懂事後，你可以告訴他，他還有一個在天堂裏的哥哥，你對他說，你愛他一如愛他的哥哥，那樣多好。
李翠花說，我還和鬆樹說過，等娃兒生下來，也叫他小虎，鬆樹也答應了的。
蘇青說，千萬不能這樣，他不是小虎，他是另外一個生命，真的不能讓他活在小虎的陰影之中，他會覺得你根本就不愛他，不尊重他，你愛的是小虎，他隻不過是個替身，他會恨你們的。
李翠花說，真的會這樣？
蘇青說，是的，會這樣，或許還會更糟糕。
李翠花說，讓我好好想想，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我真的要好好想想。哦，我們該回家了，要是讓鬆樹知道我上山，他會生氣的，你替我保密，不要告訴他，好嘛？
蘇青笑笑，我保密。
誰想到，楊鬆樹和父親背著裝滿黃蓮的背簍回村來了。一進村，楊鬆樹不經意地往山坡上瞟了一眼，發現了蘇青和妻子。他取下背簍，扔在地上，瘋狂地奔上山坡，來到他們麵前，氣喘籲籲地說，翠花，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到山坡上來，你怎麼就不聽，上山的路不好走，要是摔個跤，那可如何是好。
李翠花低下了頭，對不起，我再不敢了。
接著，楊鬆樹扶著妻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去。
蘇青有點尷尬，默默地跟在後麵，拍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