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裸劍(1)(2 / 3)

誰是虞?還有浮苴!百夫長接著一口氣點了五六個人的名,大聲說,統統給我滾出來!

高高矮矮十幾個人恐懼而又順從地站在百夫長麵前,他們尚不明白怎麼回事,卻像囚犯似的低著頭。百夫長說,我們使用你們製造的兵器,在昨日一役中犧牲了大批優秀的兵士,原因是出自你們之手的兵器,在與敵人的交鋒中,不是崩斷就是脫落了矛尖,或是鈍得像木頭!是我們的青銅和鐵有問題還是你們有問題?!這些兵器上都刻著你們的大名,你們好好看看!帝國優秀的軍人不是戰死敵手,而是死在你們手裏!大秦帝國絕不允許出現這樣的錯誤,現在請用你們和你們同伴的血來抵償這個錯誤,以使它以後不再發生。

百夫長隨即宣布了與那幾個劍工連坐的名單,一百多號人當眾被士兵在渭河邊砍了頭,青蓖親眼目睹了那場血腥的屠殺。

青蓖回到劍器工場,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他不再害怕,也不再猶豫,他鐵了心要逃出秦營,哪怕身邊的同伴遭連坐之誅,他也要逃走!

青蓖是在五天後的夜晚逃出了秦營,逃離了位於渭水岸邊的劍工工場的。他記得夜風挾著渭河腥濕濁臭的氣息直衝鼻孔,他用手死捏鼻子才沒打噴嚏。青蓖沒有逃回燕國,而是流落到趙國,投奔了邯鄲的師姐徐夫人。他說,就讓我留下來為你打下手吧。

徐夫人說,你是天下一流的劍師,怎麼能給一個開銅匠鋪的女人打下手呢?

我現在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流浪漢,我的技藝隻能讓我糊口。青蓖可憐巴巴地說,師姐才是當今劍器大師,就請收留我吧!

我隻為民間打幾樣小刀小匕,從不為軍隊效力。徐夫人冷冷地說。

那是小弟糊塗,從此洗手再不為哪一國的軍隊鑄劍殺人了。青蓖不無慚愧地說。

好。徐夫人點點頭,信任地對青蓖說,師弟,我想你知道師父是怎麼死的,師兄……你的姐夫是怎麼死的,他們不都是為那些你爭我奪的國王們鑄劍而舍了命嗎?國王用他們舍命鑄的劍幹什麼,不就是殺人殺人再殺人嗎?徐夫人既激動又憤怒。

小弟明白,小弟慚愧,所以小弟才冒死逃出來,隱姓埋名投奔師姐,從此甘願做個平平常常的人。

徐夫人的銅匠鋪次日便多了一個整天叮叮當當悶頭做事的幫手。徐夫人對人說,他是我遠房表弟,知道我一個婦道人家開個銅匠鋪不容易,過來搭把手,自己也混口飯吃。人見青蓖的老實勤快樣子也就不多嘴,日子就看似在平淡而庸碌中一天天過去,徐夫人臉上對這位師弟也露出幾分欣慰之色。

青蓖逃出了秦國的劍工場,與他共事的十人連夜被殺。秦國的軍隊戰事洶洶,一直沒有停息。青蓖也不時聽到又有某個城市被秦軍攻破的消息,但他麵無表情,隻細致地敲打著手上的一把銅勺。有客人來了,他會招呼,隻是少有笑臉。隨之徐夫人就會滿麵帶笑地跟人家談生意。

零 貳

褐色的麻雀像風吹起的枯葉,七零八落地飛舞著,又飄落到樹杈上,發出喳喳的叫聲,那聲音仿佛是樹葉在尖叫,叫得風也漸漸沒了力氣。青蓖的目光從他專心致誌製作的一件銅器上移開,抬頭看,他發現來客是如此麵熟,竟又似恍若隔世的一個人。太子?!他驚訝地脫口而出。來客身邊的一個壯漢趕緊用手去捂住青蓖的嘴,換了裝束的太子丹以眼色示意壯漢住手。你怎麼到這兒來了?青蓖一臉緊張地問。太子丹微微一笑,他滿臉疲憊,還是盡量笑得輕鬆,我來就是為了找你。找我?——太子,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忙。青蓖說,你看我早已經不為軍隊鑄劍了。他舉起手中的那把銅製湯勺,如果太子殿下的宮宴上需要湯勺,我可以效勞。太子丹拍拍青蓖的肩膀說,我沒有說請你為軍隊做劍,也許我來找你還真是衝著你做的湯勺來的。太子丹這一說把大家都逗樂了,人也就放鬆了許多。笑過之後,青蓖看著太子丹的眼,說實話,太子不辭勞頓遠道而來,若真是要在下為宮中做一批宴飲之器,那是給了我一個賺大錢的機會。太子丹也正視著青蓖的眼神說,是的,我來找你就是要給你一個賺大錢的機會。說著另一個隨從將一個沉甸甸的金袋放在青蓖麵前,我不要你為我做大劍,隻求購一柄小小的匕首。太子丹壓低聲音說,小到足以在人不易覺察的時候殺死他即可。

荊軻不會忘記初次在銅匠鋪裏見到徐夫人的情景,她當時從青蓖身後的一個門裏出來,滿臉不悅之色,卻掩飾不了她的美的光芒。她說的第一句話荊軻沒聽清楚,荊軻隻注意到她的相貌。第二句他記得徐夫人說,客人請回吧!我這小打小鬧的銅匠鋪接不了大買賣。

太子丹問,這位是——

這是我師姐徐夫人,也是這家鋪子的主人。青蓖介紹道,這位是……沒容青蓖說下去,荊軻忙接口道,丹公子。

噢,徐夫人閃動著大眼睛,丹公子,久仰。她別有深意地看看接話的荊軻,那麼先生是丹公子的什麼人呢?

朋友,太子丹說,好朋友。

還有這幾位?徐夫人指指站立在太子丹身後的隨從。

是我家的仆從。太子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