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裸劍(5)(2 / 3)

荊軻這時才深刻感覺到,燕人出於仇恨,而把這位敵人最大限度地用各種傳說和咒語及懼怕心理百倍妖魔化了。其實秦王也是人,他坐在那裏,也要椅子墊屁股,他坐的椅雖然擱在高台上,也不可能脫離地麵飛起來,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燕國滅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把他荊軻怎麼樣。他是人,他不可能一眼就看穿荊軻的心思和此行的真正目的。為此,荊軻心裏陡然對秦王產生了一絲輕蔑。可是他又不自覺地心裏一驚,如果這個秦王不是真的,而是個替身,那怎麼辦?

荊軻甚至懷疑,坐在王座上的秦王可能就不是嬴政本人,是個假秦王,嬴政的替身,或許這根本就是個誘他上當的圈套。想到這裏,荊軻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到這一步,還真不會產生這樣的推斷和恐懼。事已至此,他沒有退路。哪怕他所麵對的就是秦王的替身,他也要按計劃行事。想到這裏,荊軻反而鎮定了,他從容而大方地獻上用金色銅匣子裝的樊於期頭顱。秦王用眼角瞟了一眼那顆用蜂蜜醃著的仍看似新鮮的腦袋,旋即盯著荊軻身後,舞陽雙手端著的牛皮地圖卷。荊軻會意一笑,趕緊轉身拿過沉重的牛皮圖卷,樂嗬嗬地擱在秦王麵前,並說,這是燕王要獻給泰王的另一份厚禮,他將把督亢之地送給秦國,而那些地方都在這幅圖上一一標明了。荊軻說著動手慢慢為秦王打開圖卷。他注意到秦王眼裏露出興奮的目光,這種目光絕對是嬴政的,絕非替身所有。荊軻在這一刻斷定,他將要下手殺的這個人就是太子丹恨之入骨的家夥,也是他不惜舍命行刺的終極目標。

在來鹹陽以前,荊軻已千百次地想象過這樣一個時刻,他和太子反複討論了行刺過程中將可能發生的每一個細節。他清楚地記得,一次以真人為道具的行刺演練,當時是在燕國的一個秘密基地,他和舞陽被太子丹的親信天不亮就叫了起來,以致他不得不放開摟在懷裏的兩個陪睡的一絲不掛的燕女,很不情願地起身。他們匆匆忙忙被請進了一輛馬車,在馬車裏,太子丹的親信交給他們一個金色銅匣和一卷沉重的牛皮圖卷,他們知道這兩件東西的分量。太子丹的人交代,今天的演練可能什麼樣的事都會發生,就跟真的一樣,你們要有充分準備。

荊軻和舞陽都明白這話的意思,那就是他們今天可能被殺,隻有他們完成這次演練,才可能活著離開,進行真正的刺秦。否則,燕太子丹又會選擇新的刺客人選。

天完全亮的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座宮殿前。這座宮殿位於燕國的一個隱秘基地,跟秦都鹹陽的一模一樣,隻是要小得多,可見燕太子丹下的工夫和投入非同一般。宮殿內外皆是秦軍裝束的軍人,警衛森嚴。

荊軻和舞陽下馬車時,太子丹的親信隻冷冷地扔了一句,就看你們的了。

他們會殺了我們嗎?荊軻聽到舞陽在後麵小聲地說了一句,他頭也不回地說,千萬別死!

秋天的早晨,空氣冷冽而清新。荊軻鼻孔有些癢癢,他想用指頭去摳一摳,卻忍住了,不想舞陽先打了個響亮而滑溜的噴嚏,使守衛的軍士目光齊刷刷射了過來。荊軻低聲對後麵說,留神,這幫家夥可不認識咱們,會動真格的。

一個全副武裝的中年軍官過來進行盤問。

我們是燕國的使者,代表燕王前來覲見秦王陛下!

在瑞典漢學家科納爾特史學著作《天子之虎》第一百二十六頁,認為荊軻入秦宮遇到的第一個宮殿侍衛名叫扈樹,荊軻和秦舞陽是被扈樹領進鹹陽宮的。因為事先荊軻一行經過外交途徑,已將此行身為燕王特派使者的身份及來此進行外交的目的皆言明,隻等秦王安排時間接見,並舉行督亢圖的交接儀式,所以說荊軻一行進入秦宮沒有受阻,甚至可說是順利。

扈樹是秦王的近衛軍官,也是事實安排由他來接荊軻二人入宮的。

他在前麵走,步子放得很慢,荊軻二人亦步亦趨,兩邊皆是手執利戈的威武高大的宮廷侍衛。當他們穿過宮廷廣場,來到大宮甬道口時,甬道兩邊的侍衛突然將戈交架成X形,並發出兵器與兵器相撞的強烈碰擊聲。荊軻覺得舞陽嚇得渾身抖了一下。就聽扈樹朗聲說,這是吾王召見的燕國使者!

令荊軻沒有想到的是,在燕國秘密演練基地遇到的那位佯裝的秦宮軍官,對他們的盤問卻細致而煩瑣。他還動手搜過兩人的身,連褲襠處也不放過,而且用手捏了一下,可能是手重了一些,以致舞陽哎喲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對了,軍官搜荊軻的褲襠時手就輕多了,但他提出要荊軻打開手捧的金色銅匣。荊軻眼一瞪,大聲說,這是燕王晉獻給秦王的禮物,你能看嗎?軍官不甘示弱,任何接近陛下的東西我都有權檢查。荊軻打開匣蓋,一顆人頭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