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聲音越來越急,四五個人陸續鑽進了內室,矮子郭偃竟兀自站在那兒。烏亥說,趕緊走人呀你!一會兒我們打起來,你礙手礙腳的。郭偃笑,大老烏,就也給我一次做英雄的機會吧!烏亥急,你說什麼呢?
郭偃苦笑,我想這次麻煩不會小,讓咱們仨一塊頂一會兒吧?
屠涉看著烏亥笑,臉上是對郭偃勇氣的讚歎。
好,咱哥兒仨一塊頂了!烏亥話音未落,門就被一股大力撞得轟然倒地。一群全副武裝的帝國甲士衝了進來,褚篪衝在最前麵。受傷的郭偃連人帶刀撲了過去,褚篪竟是用帶鞘的劍照準郭偃插在胸上的弩箭一拍,那箭當胸穿過,郭偃弱小的身子旋即歪倒在地。烏亥一手拔出釘腳入地的弩箭,搶上去抱住郭偃。屠涉揮劍從一個甲士嘴裏刺進去,從後腦穿出,血絢爛如群鳥飛舞。褚篪截住屠涉,兩個人兵器一碰就知道彼此的分量。褚篪喝道,屠涉,我念你是宮中舊識,我放你走,別蹚這路渾水,你還有生路。屠涉手中沒有絲毫鬆懈,邊打邊說,我很高興還有一次和你打架的機會。褚篪重劍一擊,把屠涉擊得後退數步,得意道,看來你的本事荒疏了。屠涉鄙夷地說,你的劍是在血中鋒利起來的吧?褚篪瞅準一個空隙,將劍斜刺中屠涉的脖,反手絞殺而下,鮮紅的血激射而出。褚篪嘴裏狠狠地說,算你說對了!
郭偃喘得厲害,他的臉在烏亥手上痛苦地扭曲著,他強擠出幾絲笑說,你不是馬人嗎?跑得比誰都快,我隻看見一個風的黑影,是馬還是人……
烏亥慚愧一笑,我跑不動了,就算是馬,也是腐馬了。郭偃搖頭,又點頭,說道,告訴主公,我對不起他,我是個懦夫。他說著眼睛像要合上,烏亥手擊其臉,你他媽的說什麼呀!你不能這樣死了,有什麼話你見了主公親口跟主公說去。
不不,郭偃越來越微弱,他氣若遊絲地對烏亥說,我跟著主公隻是因為他是個皇帝,他能使我這個小人看起來比別人強大。後來他不是皇帝了,我跟著他反而使自己勇敢了起來。
你不是小人。烏亥說。
郭偃嘴一歪,有點笑意,你是說我又矮又醜,是個侏儒是吧?
媽的,誰當你是侏儒了,你是條漢子!是條漢子!有很多女人在家等你,等你回去娶她們!郭偃苦笑,兄弟,我過去隻是說笑話,天下的確有很多好女人,但沒有一個是屬於我的,我——我——郭偃幾乎哭著說,我的家夥遺失了……
沒有!沒有!你是個男人,你是個很棒的男人!烏亥使勁說。
是,很棒。
郭偃帶著笑,滿意地合上了眼睛。烏亥哇哇大哭起來,他嘴裏還不停地用最髒的話罵郭偃,你他媽的不能死,你他媽怎麼一閉眼就像狗屎一樣死了呢?!
你哭夠了吧!褚篪陰冷地說道,我不想讓你的朋友們在那一邊等你太久,還是早點送你上路吧。烏亥慢慢站起來,同樣陰冷地說,欺負我隻有一隻手嗎?我手中這隻劍可從告訴你,它專門送狂妄的家夥去鬼門關!
烏亥單臂持劍,像一隻張開獨翅的黑色烏鴉,擋住了褚篪。他說,褚將軍,我知道我們這一戰是少不了的。
褚篪道,一個愚頑不冥的家夥,你是為誰而戰?
忠義!烏亥說。他的眼前仿佛閃過那幕慘痛的情景——一截手臂在斷落的過程中,鮮血像突然伸展的紅色翅翼,使那截手臂像鳥一樣飛了起來。烏亥的一隻手臂在那一刻永遠離開了他的身體,他的眼皮當時眨也沒眨。
褚篪問,你的忠義是獻給個人還是獻給國家?
烏亥反問,你呢?!
我隻相信權力!褚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