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啟明走的時候,關掉了牆角的應急燈。長庚眼前隻有一片黑暗。他憑借方才見到的情景,模糊想起來自己來過這裏——北京一個廢棄建築工地的簡易房。
那次,他被兩個假扮緝毒便衣的男人帶到這裏,蒙眼堵嘴,多虧用鼻子哼出了催眠音才操縱他們釋放了自己。
這一次,他們吸取了教訓。長庚的周邊沒有一個人,他再沒有上次逃脫的機會。此時,他被注射了藥物的身體虛弱難當,隻要一集中精力就頭痛欲裂,隻能一分一秒熬過痛苦的長夜。
可是最痛苦的,是他的心。想起自己被迫和錢寧慧決裂時的情景,長庚幾乎難以呼吸。而她,真的能遵照他的囑咐,平平安安地躲過12月21日的大劫嗎?
“我見過你。”這是錢寧慧對安赫爾教授說的第一句話。她用的是磕磕絆絆的英語。
“是嗎,在哪裏?”安赫爾教授用中文回答。他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西歐男人,身體有些胖,頭頂有些禿。盡管錢寧慧對他頗有惡感,不可否認的是,當他微笑的時候,還是可以用慈祥來形容的。
“你可以說中文?”錢寧慧驚訝了。不過轉念一想,長庚在他的調教下學會了八門語言,這個教授自己應該也有語言天賦。
“2009年,我確定聖城祭司家族的後裔在中國。我就大力提高了中文水平。”安赫爾教授坐在機場VIP候機室的沙發上,臉色有些憔悴。很明顯,經過近十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一下飛機又發現長庚失蹤,安赫爾教授還是頗受打擊。
自從在青年公寓找不到長庚後,他就一直在這個小小的候機室中轉圈子,不停地打探長庚的下落,連水都沒心思喝一口。當伊瑪帶著錢寧慧進來時,他的眼中才露出了興奮的光芒。
“我在長庚的潛意識裏見過你,你被他供奉在高高的神龕上,”錢寧慧說到這裏,忽然有些悲憤,“他其實很崇敬你的,可你為什麼要用毒品來控製他?”
“毒品?”安赫爾一愣。不知道是在裝傻,還是聽不懂這個中文詞。“就是長庚每天注射的那個藍色藥水。”錢寧慧其實也不知道長庚多久注射一次,隨口說了個“每天”,以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那不是毒品,我的孩子,那是加百列的藥。確切說,是安慰劑,”安赫爾有些急切地解釋,“我那麼愛加百列,怎麼可能讓他使用毒品呢?他隻是從小有頭疼的毛病,需要這種安慰劑才能治愈。”
“但是上癮總是不好的,”錢寧慧不知道安赫爾說的是不是真話,但是麵對長輩萬分誠摯的臉,她積攢了一路的怒氣漸漸消散了,就連說話的口氣也弱了起來,“不論是毒品還是藥,都應該勸他戒掉。”
“我試過,但不行。從他七歲來到我身邊後,就一直離不開這個安慰劑,連我也不知道原因,”安赫爾仔細打量著錢寧慧,眼裏有驚異的神色,“然而,自從加百列遇見你後,他使用安慰劑的頻率越來越低,甚至有擺脫它的趨勢了。你能否告訴我為什麼?”
“是嗎?”錢寧慧有些吃驚,“我不知道……”“這個以後再說,”安赫爾教授身體往前傾了傾,顯然要說到最關鍵的話題,“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加百列的下落。”“我不知道,”錢寧慧知道安赫爾教授之所以耐心地和自己聊了半天,就是為了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這讓她更加感到心虛,“我真的不知道!”“告訴我最後發生的事。”安赫爾說。於是,錢寧慧向安赫爾教授講述了長庚消失的經過。她略去了自己與長庚催眠和反催眠的過程,直接說子啟明帶著兩個警察破門而入,帶走了長庚。“我問他們是哪個警察局的,他們沒有告訴我。”錢寧慧最後說。
“請趕緊去查一下北京警察局的記錄,一定要盡快找到加百列!”安赫爾問清楚了子啟明和另外兩個男人的外貌特征,轉過頭用西班牙語對房間裏的其他人說。除了伊瑪,房間裏還坐著兩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白種男人,他們都是蒙泰喬集團的成員,陪同安赫爾教授一起來到北京的。
幾個外國人用西班牙語交談的時候,錢寧慧轉開臉望著窗外。候機室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廣闊的機場停機坪,無數大大小小的飛機起起落落,就和她的心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