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僅憑精神力催眠的催眠師,長庚對這種濫用藥物的方式十分反感。“想不到姓子的人也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東西。”長庚冷冷地說。“對付一般人當然用不上,但你特殊,”子啟明走到長庚身邊,扯開他的衣襟露出肩膀和手臂,帶著無法掩飾的惡意說,“隻要能贏你,什麼手段都可以。”長庚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得罪這個少年,但是他沒有問。藍色的液體帶著涼意注入自己的靜脈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自己最後是從伊瑪那裏拿到的針劑,莫非在伊瑪手裏針劑就被掉了包?
可伊瑪得到安赫爾父親那麼高的信任,又為什麼會和子啟明結為同盟呢?子啟明配製的針劑藥效猛烈,長庚上次一注射完就倒在了洗手間裏。這一次,他也很快眼神迷蒙,頭慢慢地垂了下去。子啟明等待了一會,伸手抬起長庚的臉。這張臉蒼白清臒,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夜折磨後帶來的黑暈,更像那個嚴重失眠的人……想到那個人,子啟明怒氣上湧,狠狠捏住長庚的下巴,恨不得讓這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點或喜或怒的神色來。盡管被子啟明用力將腦袋後仰,幾乎要把頸椎折斷,長庚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你睡著了麼,長庚哥哥?”子啟明用他充滿穿透力的聲音慢慢地說。“沒有……”長庚囁嚅著回答。“如果沒有,就看著我。”子啟明說完這句話,長庚真的睜開了眼睛。隻是那平素琥珀般晶亮的眼神此刻卻是渙散的,毫無焦點地對上子啟明幽深的眼眸。“帶我去墓地玩吧。”子啟明說。“不……”長庚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不允許。”
“他是誰?”
“加百列。”“真小氣。那麼下一個問題一定要說‘是’哦,”子啟明哼了一聲,有些撒嬌的味道,“哥哥和我在一起玩,很快樂,對吧?”“……是。”長庚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絲線牽引,身不由己地回答。“是不是最快樂的呢?”子啟明誘導,“這個問題你可以說不。”“不。”長庚似乎鬆了一口氣,立刻回答。“那你和誰在一起最快樂呢?”子啟明追問,“是你的媽媽嗎?”“不是。和媽媽在一起時,她永遠逼我學習催眠,不好玩,”長庚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了什麼快樂的事情,臉上也漸漸露出笑容來,“我還是和小慧在一起的時候最快樂,那時候我們走在雲峰堡的城牆上,她拿出手機和我拍大頭照,老是嫌自己的臉顯大了,一定要刪掉重拍……”
“住口!”子啟明忽然一耳光打在長庚臉上,“你居然說,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不快樂,反倒和那個蠢女人在一起快樂!”
長庚沒有反應,就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可是你喜歡她又怎樣,還不是親手把她送到死地裏去?”子啟明看著催眠中的長庚果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不由心中一陣快意,“她現在應該已經去墨西哥去當死亡瓶的祭品了,你害死了她,居然還有臉說和她在一起快樂?你可真夠厚顏無恥的!”
“不,我不想她死,我想救她的……”長庚呼吸急促,似乎用盡全力在分辯,“我本來想給她催眠,教她如何應付祭祀儀式,拖延時間……隻要拖過了12月21日那天,死亡瓶就沒有用處了……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催眠失敗,她從我的幻境中逃跑了……”
“哈哈,你當時注射了我的藥水,精神力大為下降,她又對你滿懷疑慮抗拒,當然會跑掉,”子啟明忍不住促狹地笑,“你也嚐到失去最珍愛之人的滋味了吧,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怎麼樣?”
“莫非……你也嚐到過失去最愛之人的滋味?”長庚緩緩地說。“當然沒有!”子啟明立刻反駁,“我從沒有得到,又怎麼會失去?”“你想得到什麼?”長庚剛才挨過打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嘴邊勾起了然的笑。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眼神已經由最初的迷茫變成現在的清明,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子啟明。
“是……你的媽媽嗎?”見子啟明顫抖著嘴唇不說話,長庚繼續追問。“是……”子啟明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是我的媽媽,也是……你的媽媽。”“我的媽媽?”長庚微微轉動眼珠,凝視著子啟明秀致得稍顯刻薄的臉,果然發現他與自己有兩分相似。“原來……你是媽媽後來生的孩子……”長庚輕輕喟歎,“我真的,是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