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寧慧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爸爸媽媽憔悴而慶幸的臉。他們身後,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牆壁。
“醒了醒了,醒了就好。”錢媽媽一開口,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小慧醒了就證明沒有生命危險了,你還哭什麼?”錢爸爸咧嘴想笑,聲音卻哽咽起來,連忙用手去擦眼睛。“爸,媽……”錢寧慧張了張口,才發現胸口仍然痛得難以呼吸,自己身上,則插滿了管子。“你別說話,想知道什麼我們都告訴你。”錢爸爸趕緊阻止錢寧慧,努力擺出一副輕鬆的姿態,“這次多虧小慧你們機靈,居然打通了駐墨西哥的中國大使館電話,否則光憑我拿著你的手機短信報警,北京的警察在酒店裏還是什麼都找不到。當然了,還要感謝孟家遠,若不是他在英國時就覺察到這個陰謀,通過英國人聯係上了國際刑警組織,這幫墨西哥警察還不知道能不能及時找到你們……家遠,怎麼還傻待著,趕緊給小慧打個招呼!”
“慧姐……你好!”病床的另一側響起了孟家遠的聲音。錢寧慧微微轉過眼睛,便看見孟家遠如同小熊維尼一樣朝自己憨態可掬地招手。“唉,這次多虧了家遠,若不是他裝傻充愣拖住了那群恐怖分子,隻怕我們都等不到警察來了!”錢媽媽在一旁感慨,“而且也是他堅持要醫生守在死亡瓶旁邊,所以瓶蓋一打開你就直接被送進了ICU病房……”
錢寧慧朝孟家遠微微笑了笑,張口想說什麼,卻力氣不濟,慢慢地又睡了過去。錢寧慧睡得並不安穩,模模糊糊地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有時候是爸爸媽媽在討論她的病情;有時候是孟家遠陪同大英博物館的威爾博士來探望她;有時候是尹浩和田原在回憶警方逮捕維拉科嘉和伊瑪等人的經過;甚至有一次,蒙泰喬總裁和安赫爾教授也來看望她,希望她醒來後能配合他們再進行某種研究,卻被惱怒的錢氏夫婦趕了出去……看來,蒙泰喬集團在這次事件中成功地洗白脫身了,他們所有的動機都被解釋成了科學探索。
這一切聲音中,唯獨沒有錢寧慧想要聽見的那個聲音。長庚仿佛消失了,甚至沒有人提起過他的消息。這個念頭,讓錢寧慧內心感到恐慌。她努力命令自己的身體快點好起來,至少要可以說話,這樣她才能問清楚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你打開了我心裏的枷鎖。”死亡瓶啟動時聽到的這句話,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唯獨有一次,錢寧慧在半昏半醒之中,覺得自己夢見了長庚。他站在她的病床前,麵色蒼白,臉帶倦意,額前的頭發幾乎遮住了眼睛,就仿佛他經曆了好些天的囚禁和盤問,現在終於能夠從囚籠中逃脫出來,出現在錢寧慧的麵前。
“我現在終於自由了……”他蹲下身,抓起她攤在床沿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垂下的頭發擋住了他矛盾的神情。“不,我終究還沒有自由,不能自由地陪在你身邊,不能給你普通人擁有的幸福……”他低低地說著,仿佛瞬間下定了某種決心,“原諒我,小慧,或許忘掉我對你才是真正的幸福。”說著,長庚放開了錢寧慧的手,深潭一樣的眼睛對上了錢寧慧微翕的眼眸。
“不,我不要被催眠,寧可痛苦也不要忘了你!”錢寧慧驀地明白他要做什麼,驚恐地想要大聲抗議,卻如同被魘住一樣開不了口。
不知是不是激動之下夢境中斷,忽然之間,那雙深潭一樣的眼睛消失了,隻有一滴水珠落在錢寧慧的手背上,冰涼的觸覺讓錢寧慧在昏睡中也無法平靜。等她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媽媽正在用棉簽蘸水塗抹她幹裂的嘴唇,她端著的杯子邊緣,正好有水滴落在錢寧慧放在床沿的手背上。
看來,真的隻是一個夢。長庚沒有來過,也沒有試圖催眠她而半途放棄。錢寧慧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
在生死線上掙紮了幾天之後,錢寧慧憑借強烈的求生意誌度過了危險期。當她可以說話以後,錢寧慧迫不及待地向守在床前的爸爸媽媽提出了問題:“長庚還好嗎?”
“長庚?”錢爸爸和錢媽媽愣了愣,同時露出一種“該來的終於來了”的表情。於是錢爸爸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地說“:小慧,你還年輕,有些事情要看得開些……”“爸爸,長庚他……”錢寧慧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臉上驟然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