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轉回了頭,回頭的一瞬間,清晨的空氣湧入了她的鼻腔,引起了一個寒戰。天邊還有一抹紅色沒有褪去,月亮也在,默默看著一切,望了一眼似乎懸浮在空中的球形水箱,陳言又開始低頭向車站走去。
"哪天我們找一個有方形水箱的樓房,再爬上去看看吧!"程克說。
球形的水箱失去了重力,變得比空氣還要輕浮。巨大的頂層,上百個球形水箱站得整整齊齊,紅色的、綠色的、藍色的、黃色的、粉色的……它們都換上了新衣,今天是它們的節日嗎?
身邊那個紫色的水箱似乎在低語,陳言靠近了它,張開雙臂,擁住了它。它有體溫,有心跳,將耳朵緊貼它的身體,聽到那心跳越來越猛烈。一種溫暖的力量讓它開始膨脹,陳言的身體也開始發熱。
遠處白色的水箱第一個起飛,它克服了引力,緩緩升起,懸浮在空中。粉色的也起飛了,綠色的隨後。沒有航線,隻是漂浮,陳言緊緊抓住了紫色的水箱,它在上升的過程中巧妙地扭轉了一下身體,拖住了陳言。
天空中布滿了五顏六色的球形水箱,陳言小心地打開了自己的視線,看了一眼被拋在下麵的城市。黃色水箱開玩笑一般撞了一下紫色的,陳言顛簸了一下,然而這時程克的手扶住了她的臉。
程克托著陳言的臉,過鐵軌的時候公共汽車明顯地顛簸了一下,夢境中的陳言差點就一頭撞上了玻璃。
"快到站了,醒醒吧!"
窗外沒有漂浮的球形水箱,隻有一隻沒有成功飛入天空深處的氣球掛在樹枝上,已經幹癟。
腥
走進教室坐下,坐定的那一刻有東西從下麵流了出來,陳言立即收緊了身子,應該是這個月的月經來了。袁競還在折著紙船,陳言貼著她的耳根說:"帶衛生巾了嗎?"
"你來了?"
"嗯,我覺得來了!"
"我是早上出門之前來的,這個月我們的時間又一樣了!"
"是啊,你問問方容容是不是今天,快把衛生巾給我!"
袁競從書包裏摸出了一張衛生巾,兩人在桌子底下交接,陳言把衛生巾塞到了袖子裏麵,然後小跑去了廁所。一個紙團落到了方容容的桌上,它被捏得太緊,費了好大的勁才打開,是袁競扔過來的:"是今天來的嗎?"
回信的小紙團掠過幾個人的頭頂,穩穩當當落到了袁競的桌子上,方容容回答道:"大概是半夜裏來的。"
半年以來,這三個女孩來月經的時差從未超過五個鍾頭。這種每月到來的生理現象,在三人的小團體裏麵甜蜜地達到了一致。這種女孩之間的默契是男孩永遠都無法理解的。
廁所裏永遠有著讓人不悅的氣味,陳言本來完全沒有排尿的欲望,可下蹲的動作硬是從身體裏擠出了幾滴液體。陳言攤開內褲,中間那一小塊已經被染紅,還好沒有弄髒外麵的褲子,她趕緊抽出紙巾擦了擦,然後墊上了衛生巾。
今天輪到方容容當值日生,負責把遭受老師蹂躪的黑板擦幹淨。一個粉塵就是一顆小小的星球,四處飛揚,和地球一樣,生命在上麵上演。黑板擦上全是粉筆灰,往黑板上一抹就留下一道慘白。方容容走到講台邊,用力把黑板擦往上磕,掉下的粉塵重量相當可觀。
仔細擦完黑板,方容容整理了一下講台。黑板擦已經很久都沒有換了,她看著用舊了的黑板擦發呆。黑板擦向中間收縮,老師總是用紅粉筆,所以黑板擦的中心留下了長長的紅色,看起來像一張用過的衛生巾。
現在的孩子都早熟,方容容是小學時班上最後一個來月經的女孩。男孩們喜歡偷看女孩的衛生巾,對衛生巾的品牌都頗有研究,據說還有一些好奇的男孩試用過。把女孩子細心藏好的衛生巾找出來,是男孩們樂此不疲的事情。
方容容發育很慢,到了六年級胸部還是像飛機場一樣平坦,乳頭也是軟軟的,連小背心都不用穿。班上胸最大的女孩早在三年級的下學期就來月經了,但是來了月經之後她就好像停止了發育,臉部越來越成熟,身體卻開始向橫向發展。在方容容的眼裏,她就是一個大頭的怪物,努力想要竄入成人的世界。方容容的四肢都很細,而且皮膚白得像紙一樣,一曬太陽就變紅,兩個星期後就比原來更白,人稱"汗白"。她就好像一座石膏雕像一樣,身體堅硬,是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