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去拜見疊翠山佛學院常務副院長嚴律法師。到了那兒,恰巧碰見了達戒。慧昱驚喜地問他離開芙蓉山後去了哪裏,達戒說,他去了晏平縣圓通寺。今年春天住持老和尚圓寂,他接了衣缽。因為圓通寺是全省惟一的律宗道場,所以他就當上了代表。嚴律法師說,這次佛代會代表中,有二十多位是在疊翠山佛學院學習過的,從第一屆到第八屆都有。有這麼多知識僧成為佛門棟梁,真是叫人歡欣鼓舞。接著,他談到了慧昱發表的那篇論文,稱讚了一番之後,對文中“不修而修”的主張表示了不同意見。他說,無為而為、不修而修也可以,但問題的關鍵,是初學者多數不具備平常心,心中多是貪嗔癡,多是煩惱無明。對這些人來說,還是要強調有為,等到把他們的平常心培養起來,再導入無為。慧昱聽他說得有道理,連連點頭稱是。
談完文章,達戒說:“慧昱你不知道吧,院長這回要當省佛協會長啦。”慧昱說:“是嗎?那真是太好啦!”嚴律說:“省佛協再不換會長也真不行,觀如老和尚年事已高,對佛協工作過問得很少,道風沒人去抓,近幾年一些寺院出現了問題。明若大和尚上任後,肯定會有一番新氣象的。”
正說著,又有往屆畢業學僧來拜見嚴律,慧昱和達戒就起身告辭。達戒到了慧昱的房間,問一年來芙蓉山的情況,慧昱一一相告。達戒說,咱們同學五個一起去芙蓉山,沒想到僅僅是一年多,走的走,死的死,還俗的還俗,改名的改名,你呢,竟然在那裏住起了茅篷。慧昱慨歎道:這就是因緣聚滅、諸法無常。
交談到半夜,達戒才回自己的房間睡覺。慧昱看看對麵那張空鋪,心想都到這時候了,明心還沒來,肯定是有事不能離寺。是不是慧亮回去自首了?他會落個什麼結果?一邊想一邊就睡下了。
次日早晨剛剛起床,門突然被人打開,原來是明心提著包拿著鑰匙進來了。慧昱說:“明心師,你怎麼才來?”明心將包往地上一扔,沒好氣地答:“遇上鬼了唄!”說罷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掏出煙就抽。慧昱問:“慧亮回去自首了吧?”明心翻眼看看他:“是。你怎麼知道的?”慧昱說:“他前天到了芙蓉山,是我師父勸他回去的。”明心問:“你師父是誰?”慧昱說:“上休下寧老和尚。他正在芙蓉山獅子洞閉關。”明心低下頭不再說話,隻是一口接一口地抽煙。
上午九點,102名代表齊聚會堂。高奏國歌之後,一位副會長致開幕詞,接著是汪局長講話,是另一位副會長代表第四屆理事會做工作報告。年老體弱的觀如會長被人扶上台後,一直麵無表情地坐著,連茶杯都沒動上一動。
下午分組討論,慧昱和明洲、歸豐兩市的代表在一起,召集人是歸豐市佛協會長知梵。這位像彌勒佛一樣圓肥的老和尚打著哈哈,把討論主持得不溫不火,竟然和另一個老和尚將近代一位高僧的生平研討了一個多小時。會場上,有人掐著念珠念佛,有人閉目打坐,有人發手機短信,有人交頭接耳悄悄說話。那個明心,則是一趟一趟溜出去打電話。慧昱看著眼睛的一切,不由得心生悲哀:五年才有一次的省佛代會,怎麼能開成這個樣子?中國社會正在飛速走向現代化,相伴而生的社會矛盾和精神疾患日益增多,佛教應該做些什麼,僧人應該有哪些擔當,為什麼避而不談?
他實在憋不住,就把自己的想法講了出來。有幾位年輕僧人為他鼓掌,隨聲附和,知梵老和尚卻不慍不怒,依舊打著哈哈:“已是末法時代,能有什麼作為?”慧昱立即說:“不,末法時代,更要維護如來正法,更要加倍努力去弘化人心。不然,要我們這些僧人幹啥?”老和尚笑道:“好,後生可畏,後生可畏。”遂起身離去,再沒回來。
他走後,一些僧人和他熱烈地討論起來。大家各抒己見,間或爭論,但都離不開“佛教現代化”這一主題。慧昱參與著討論,心中一陣陣激動。
晚上,一些代表來到慧昱房間,繼續與他討論。大家話題十分寬泛,佛教現代化,人間佛教,建設和諧社會,“平常禪”,等等等等,一直談到夜深。奇怪的是,明心晚上不知去了哪裏,直到第二天早晨才哈欠連天地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