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一見到汪曼雲,便倒出苦水:“曼雲兄,我這麼做實在是因為過去CC對我手段太毒辣了,等我九死一生從監獄裏出來也是落落寡歡。還有就是我太窮了,所以想從日本人這裏騙些錢。我現在隻做情報生意,不行動的。希望你能理解,如果有哪個朋友不理解,也請你代為轉達傳情吧。”
“現在有誰在幫你呢?”
“你認識的恐怕就一個唐惠民。”李士群瞧了眼汪曼雲,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三百元的津貼收據,上麵有唐惠民的親筆。
汪曼雲接過收據看了看,認出是唐惠民的字:“他現在還是特工總部上海區的情報員呢,怎麼就……”
“哎,汪兄,現在的人誰不是腳踩兩隻船呢?”
“那麼我們上海市黨部有誰為你效勞呢?”
“田小樂。”
汪曼雲點點頭:“你的事我既應下來,就會盡力。不過到時候要是被日本人抓去,你可要幫我啊。”
“那是自然,到時候隻要提我就行了。”
“那你在他們那裏是什麼個名義呢?”
“特務機關長。”
汪曼雲暗自撇嘴,誰不知這特務機關長是日本人親任的呢,卻道:“老兄在日本人這裏也算誌得意滿啦。”
“哪裏,哪裏,不過是混口飯吃,另外就是照顧朋友,讓他們都能平安度日吧。”
“這就是積德造福了。”
“汪兄你在複興社那邊有影響,戴笠和你是把兄弟,想必他們也會和你有聯係,到時候若有什麼風吹草動,一定要支應我一聲啊。”
“好說。”
“我還聽說汪兄是杜月笙的學生,能不能給我引見下呢?”
“你有什麼事嗎?”
李士群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材料,交給汪曼雲。汪曼雲見那材料的題目是:杜月笙在上海的勢力。
李士群道:“這是租界裏的華人納稅所秘書張師石寫給日本人的一份材料,裏麵談到了杜老板和虞洽卿、王曉籟、黃金榮、張嘯林、楊虎、陳群等人的關係,還有杜老板手下的一些人馬。”
汪曼雲如獲至寶,急切地翻看著。
李士群又說:“老杜待張師石不錯,張師石不是個東西。這事雖然和我無關,但我還是氣憤不過,所以請你來看看這材料。這材料太長,你帶回去看吧。不過這原件還是要還我的,那上麵有日本人的簽字。”
“我能把這東西帶到香港給杜老看看嗎?”
“可以。”李士群很爽快,“那我們出去樂樂吧?”
“好啊,好啊。”汪曼雲把材料收起來。
李士群便拿起電話:“小樂,去雇輛車來。”
“你沒有車麼,不是有個車庫嗎?”
“有車,但不能用。”
汪曼雲想了下,才明白:“哦,這麼回事。”
李士群拍了汪曼雲一下,二人對視而笑。
於是李士群雇了車,和汪曼雲一起,帶著田小樂,離開大西路六十七號。這時,院子裏車庫的門打開了,裏麵停著輛鋥光瓦亮的轎車。
抗戰進入了一九三八年春夏,國軍在節節敗退中偶爾打上一兩個漂亮仗。以空間換時間的持久戰才剛剛開始,日軍在中華大地上肆虐著。
空鏡中的陝北,延安。延河水映著寶塔山。白雲嫋嫋,那是無數和平鴿聚在一起的幻覺。
王征來到中央社會調查部,見到了李景峰。如今的李景峰,已經是社會調查部的副部長了。但王征覺得李景峰一點兒沒變,還那麼隨和,還那麼幽默——一笑起來就能感覺到。
可李景峰自知麵對新形勢責任很重,便有些心焦地對王征說:“你在邊保處有沒有覺察到,近來進入陝北邊區的人有些異樣呢?”
“什麼異樣?”王征心裏有些異樣。
李景峰略帶回憶般憂傷地說:“我想起了在江西蘇區的時候,我曾經在回保衛局的路上,從草叢裏撿到過一隻鞋,這鞋不像是蘇區本地人的,很像外地人丟下的。我當時就想到了很可能是特務的鞋子,因為我發現……”
“發現了那上麵的斑點。”
“是啊!這些斑點雖然不是什麼密碼,但卻警示著我們。當初的那隻鞋是在通往蘇區的中心瑞金的路上,如今這鞋就是在通往延安的路上。我們切不可掉以輕心啊!”
“可到底有什麼異樣呢?”
“你不覺得近來到邊區的人裏麵很多都不是學生麼?這些人來邊區目的各異,必須著重審查。據說國民黨在前往陝北的路上設置檢查站,對來延安人員進行培訓,適合發展成特務的就賦予任務。因此我們要小心了。”
“嗯,比如最近來的一個叫蔣輝的人。他就是從南京來的。現在在抗大,表現很好,學習積極,要求進步……”
“要說細節。”
“他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很努力,對答如流,很有自己的見解。他還參加報紙編輯工作,把副刊編得有聲有色。人緣也不錯,能這麼快和周圍同誌打成一片,很不簡單啊!”王征臉上洋溢著讚揚之情,似乎蔣輝是他的學生。
李景峰皺皺眉:“你不覺得一個從國統區心髒來的人,能這麼要求進步,而且那麼快就融入到我們的組織當中來,這說明什麼?”
“難道說他事先就很熟悉我們的情況?”王征剛才的喜悅之情蕩然無存。
“這隻是猜測,猜測。”李景峰顏色和緩下來,“你現在的工作就是要盡可能調查蔣輝的身世背景,哦,這方麵的工作我會安排地下黨的同誌來幫助我們的。嗬嗬,你是不是覺得壓力很大啊?”
“唉,是有壓力啊。我要是火眼金睛就好了,可我沒有啊。每天都有青年從國統區和日占區過來,要想仔細甄別,實在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