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應該明白,兒臣之所以要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即使頂著大不敬之罪,和可被您隨時賜死的危險,冒險作出此舉的理由。”
柏棺之宮原本深處地牢深處,在此一邊,所做所行都透不到外頭去,而或許也是因為這是血族布魯赫存放曆代君王之棺的地宮,所以即使傑克在這裏一掌殺了他,也無人會知曉。莫伊的眼神中忽然變了一種色彩,在看著傑克的時候,那本裝著帝王武威的眸子似乎在刹那間改變了方向,朝著傑克眼底深處看去。
他當然在這一瞬間之內,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兒子究竟已經成長為了什麼樣子,而那到底是否是所謂的憂懼與恐慌,則不得而知。傑克明了他的父王從冥府感知到了自己的召喚起,心中就已經有了些能夠給自己的答案,而他也就是為了這些答案,才犯此危險,隻身來到柏棺宮。
“傑克,我的兒,你此時的心中多為雜念,而究竟哪些是你真正想要問我的疑問,哪些究竟是你不敢對我出口的求證,你自己是否真的清楚呢?”
傑克眼色微微一沉,暗聲低語道,“我想要知道,當初您為何要封印我和他之間所有的記憶。”
似乎是早已預料到傑克會這樣說一般,莫伊本淺淡勾起的唇角又多加深了一個弧度,半閉起來的眼透過縫隙淌露出血紅色的彩,和那至白冷淡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你口中的所謂‘他’,難道是那個孩子嗎?啊,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你們已經相遇了啊,看來一切都進展的很是順利啊......”
這段話猶如晴空之中的一個猛雷,霹靂打響在傑克耳邊,震得他無法自已,甚至差點因為周身氣息的紊亂,而令這座柏棺之宮塌陷。他極力克製住自己已經湧上喉頭的情緒,略微顫抖的右手死死緊摳在掌心內側,隱隱可聞見血絲。
沉默一時間席卷了整個場麵,莫伊隻是微閉起來眼,那透過半邊眼眶投射在傑克臉上的帶著血腥味的紅色,似乎快要在傑克的臉上活生生燒開一個不大不小的洞眼,紅色的斑點停止了移動,靜止在傑克凝視著他的眼上,和月色一樣,同是冰冷到極致的不帶生命氣味的冷漠,這是傑克一貫從莫伊那裏所感受到的體驗。
百輪春秋已過,可你看我的眼神,卻還是依舊未變。
那和看著這醜惡世間一樣的,令人渾身顫抖的罪惡眼光。
“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了,你從我這裏還妄圖得知什麼有用情報呢?”
“無論在父王眼中,我們已成為你手中的棋子有多久,兒臣還是想要從您那裏弄明白,為何當初要徹底銷毀我和他之間的所有記憶。”
“關乎我們兩人的,其實在兒時就已經初遇的所有記憶。”傑克頓了頓,又多加上了一句話,壁上燭火掩映,唰唰帶起聲響,擦邊打在石頭沿邊,卻又在傑克說完那句話後登時完全沒了蹤影,直到他瞳色再度變得清澈透底,像是可以清晰的倒映出天上那半輪月光,才又霎時全部點燃了起來,將他人影投射在莫伊身後,那大的仿佛可以在下一秒便吞噬掉莫伊的人影,明明正安靜的立在原地,卻是顯得尤為令人可怖起來。
莫伊的眼睛漸漸張開,原本隻是露出一小股血色的瞳孔片晌內又全部顯露在月水裏,迎上那因為冥府的風而變得蒼涼頹敗起來的月光,緩緩更為冰冷無常起來。
“艾倫那孩子,將你改變的越來越和我當初預想的一樣了呢。”莫伊幽幽道,接著道,“當初為了能夠湊齊你們這幅牌局,我也是煞費苦心了一般,讓理查德去做你的老師也罷,開始的一切總是很順利,我隻是沒能想到最後那些令我失望的事。”
“您萬萬沒有想得到,理查德他背叛了您,您聯合其他兄弟一起弑殺了自己的父王,可理查德卻在這一次行動之後永遠的消失了,他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逃到了您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去,直到您在最後終於找到了他們,可他們卻為了保護孩子,而選擇和您兩權相抗......”
傑克緊緊鎖著莫伊的眼睛,卻無法從中探觸到任何自己能夠為之所用的東西,那如同堡壘般堅硬不可摧的雙目上像是打了一層壁壘,在他窺探著的同時,也深深的望進了他的眼底。
“你和那孩子過去的一切,都不能被你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記得,因為隻有等那孩子背負著自己父母的仇怨,為了報仇而來到你身邊,你才能替我斬而殺之,這是除掉他們理查德一脈的最後辦法。”
雖然在來到這裏以前,腦海中已經想過千遍萬遍類似的答案,可直到自己親耳從他口中聽到這段話,身體仍是開始不由自主的發起顫抖來。沒錯,這才是他的父王,自己的父親,能夠於威而不怒之中,帶給他人的痛苦與寒顫,總是如此,一貫如此,從小如此,他曆經了關於這個君王的一切,從這個君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切,卻始終無法從他帶給自己的陰影中擺脫出來。
他深知這是他此生永也無法擺脫掉的枷鎖與禁錮,就像是他親手在自己與艾倫之間連結下來的那個‘雙戒’詛咒一樣,他與父王之間的令人痛恨的羈絆,也永遠不會因為莫伊的沉睡,而得到絲毫緩解與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