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2 / 3)

待我從車上下來之後,天空上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落無聲,踩下去可以蕩開一波波水花,聖弗爾莫名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其中卻夾帶著老舊的陌生和令人畏懼的可怖。好像是看出來我有些躊躇,撐傘的仆從輕輕咳嗽了一聲,問我是不是還要繼續過去,我點點頭,可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有另一半的我極力阻止著我接下來的行動。我在觀察著這裏的一切的同時,似乎也像是正在觀察著自己。

不是現在的我,而是過去的自己。

碧朗咖啡的木屋開始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我從雨霧中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棟建築的具體構造,視線卻在經過那潭噴泉水池後停了下來。水池不小,可或許是由於天氣的原因,沒有向外發出水柱來,我多向前走了幾步,凝睛看向水底,清澈水麵之下,隱約有幾個可以旋動的開關,來控製噴泉的大小和花樣,忽然間,我的眼睛像是受到了雨氣濕涼的衝擊,在腦海中一副模模糊糊殘存不清的畫麵浮現出來,那似乎也是同樣差不多大小和構造的水池,被噴起來的漫天水花打濕了站在水霧中的兩個人影。

我有一個十分肯定的信息,那副畫麵中的水柱也是因為其中一個人有意觸碰到了類似於這種的旋動開關,才忽然噴射起來,原本安靜無聲的畫麵,便在刹那間變得有聲有色起來。

可能是看見了我奇怪的神態,撐傘的侍從又輕輕咳了一聲,我被拉回現實,而那副隻在眼前殘存了不到數秒的畫麵,也頓時蕩然無存。

侍從問我還是否要繼續向前進去,我在水池邊上站了一會兒,因在來之前便確定了今日聖弗爾是處於閉校狀態,所以四下裏此刻無論何處都沒有半分人影。我搖了搖頭,最後看了水池一眼,轉身離開,就在經過一間小屋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對身旁人道,自己就先暫且住在這裏了。

他當然是十分驚異的,可見我神色之間平靜鎮定,便不好多說什麼,隻是被我交代囑托了一些細碎事情,就驅車離開了阿爾克拉身下。

我一人撐傘站在雨霧中央,這裏下雨難道總是愛這樣下的嗎,一連數日,一日內斷斷續續一連數次,每次總是由小轉大,又由大轉小。我略微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對這裏的天氣有所不滿似的,轉身便朝那間一看就是隔了好久都沒有人住過的房間走去。

如果是按照主人所說的那樣,那個和我長相很相像的人,在從聖吉爾斯出走時,傑克已經離開了那裏,前往別處去,那麼這幾天已經抵達聖吉爾斯的那位血族殿下,便應該會開始極力尋找那個人的下落才是。而基於這一點,聖弗爾便是最佳著陸點。因為有一個直覺影影綽綽告訴我,他和那個人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這所學校裏。

對於自己的這個直覺,我一向沒有過任何懷疑,或許就是因為得到了主人另一半靈魂的力量,以至於讓我的身體裏都存留了幾分卡帕多西亞家族預言的能力吧,總之因為此,我在聖弗爾度過了為時三日的生活。

這三天內,聖弗爾均處於閉校狀態,依據我所獲得的消息和推測,聖弗爾之所以閉校,也無非是因為露日不斷被一再推遲的緣故,這所學校在世人眼裏隻是一所普通高中而已,可其中大部分的成員都是由血族構成,因為地處阿爾克拉山深處,多年陰雨的原因,基本上不會有多少人類把自己的孩子送到這所學校裏來生活,所以這裏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血族成員的聚集地,或者更甚者,說這裏是血族的一個基地分支也不為過。

我懷著不甚平靜的心情,在這所學校的一間保安室裏等待了三天。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會選擇停頓在這裏,隻不過有一股莫名熟悉的味道,牽引著我留下在這裏而已。雖然我已經親手封印了自己那些殘存的虛幻記憶,可即便如此,帶有那些色彩的事物還是會在這個現世,引領著我一步步向它們走去。先開始我隻會不斷克製自己,妄想忽視腦海中所出現的一切,可事後我才發現,越這樣下去,那些一閃而過的幻想隻會更加喧賓奪主的侵占著我的思想,令我無法正常思考。

就好像是另一半的我,正在企圖反抗注入了主人靈魂的那一半軀殼。

我呆呆的從室內看向窗外又下起來的濃厚雨色,那麼那一半的我,又是裝著什麼呢,如果隻有一半被注入了主人的思想,主人的靈魂,和主人對於我的期望,那麼那一半的我,又該會是怎樣呢。

我不禁這樣在心裏問自己,可伴隨著逐漸大起來的雨聲,我的內心開始慢慢因為這個問題而焦躁不安起來,索性打開門走出房外,來到空蕩蕩的石地中央,阿爾克拉在我眼前被蒸騰的雨氣蓋住了一半顏色的幽綠,原本死寂一般的天空,繼而被幾聲悶雷破開了不大不小的缺口。

雨水傾灌,洗禮世界。

死寂之後,更為死寂的世界,殘存著生前最後緊握的一掌清泉。

一陣車轍聲後,我睜開了眼,看見那輛虛幻記憶中熟悉的黑色轎車,那雙人影從車中走下,略微頓足後,朝此處走來。

我心中忽而升起恐懼,想要後退,卻發現無論如何,也都再也無法挪動自己那雙沉如千金之重的雙腳,隻得在原地站著,站著,看著那張麵孔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愈來愈令我悲傷。

等他完全到我麵前後,我終於敢完全睜開被雨霧蟄的生疼的雙眼,可不知究竟是雨霧,還是和雨霧混雜在一起的淚水,隻是在睜開後,看到那張臉的同時,略微張開的嘴輕輕道了聲,“傑克......”

傑克問起伊萊關於艾倫的事情,是在此三天之前。

三天時間,傑克將自己關在了聖吉爾斯裏,對外所宣稱的所謂身體不適,隻是明眼人看得見的幌子。

伊萊並不知道,傑克是怎麼了解到艾倫已經消失不見的事實的,隻是等他突然有一天就這麼問起來時,伊萊卻發現,自己已經是無從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要怎麼做,才能向他解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冥冥之中的一絲直覺牽引著他本人,令他毫無懷疑的相信,傑克所了解的事實,並不比自己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