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3 / 3)

思前想後,伊萊沒有告訴傑克之前自己對倫納德所說過的那個猜測,艾倫是已經消失了沒錯,可是誰也無法完全肯定,他的確是被卡帕多西亞的人所控製並加以利用,但是他明白,這個推測即使不說,正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心中也一定早已有了數,可是他再了解不過傑克了,傑克就是這樣一個人,寧願由別人的嘴說出了自己所不願承認的令人悲戚的事實,也不願自己率先和這個悲戚的事實妥協。

他傑克,是個永遠學不會任何妥協的人。

伊萊看著傑克從存放著莫伊陛下柏棺的那條甬道上走來,令他略微震驚的是,傑克的臉色,似乎要比剛才前去見藍斯親王的臉色,要更差一些。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那就是自從他跟隨在殿下身邊起,就沒有見過殿下有去過陛下的柏棺之宮,可是這一次,他不僅親眼看見傑克從那裏出來,而一並從那過往的虛幻中所帶出來的,是他眼中深深壓製下來的眷戀。

伊萊本來想喚一聲,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從身旁走過的傑克身上帶著來自柏棺之宮的潮濕氣味,那是百年乃至千年沒有見過日光的陰暗地帶,沒有日光與月光的混沌與黑暗,任憑再轟烈的聖光,也再也無法照拂到那處的任何角落。

伊萊靜靜跟在傑克身後,他知道傑克今晚又不會歇息了,這三天以來一貫如此,就像是有做不完的公務纏身,傑克平靜的處理著政務的雙目下,是一場孕育著暴風雨的波濤大海。

“他是什麼時候走的。”突然,傑克這樣問到自己。走在甬道中的伊萊,想起了三天前的那晚,傑克曾這樣問自己。

他略微躊躇了一下,本就一直在思索著要如何向他彙報這件事的同時,卻不曾想傑克竟然自己提了出來,他很清楚,傑克在回到巴黎之前就一定已經得到了艾倫消失的情報,隻是他沒有想到,回到聖吉爾斯後的傑克,首先著手處理的是阿爾和藍斯親王的事情,而對於艾倫的事,則是絲毫未提。

仿佛是感覺到了伊萊的猶豫,傑克略微抬起眼目來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筆尖仍舊穩穩當當的落下在那張寫滿了文字的紙上,“怎麼,你連這個也不清楚嗎?”

雖然傑克隻是在繼續寫著自己的文件,可伊萊的後背卻已經薄薄滲出了一層霧汗,“不,臣不是這個意思。”

傑克忽然停下了筆,抬起頭來雙目一動不動望著他,曾有片刻的瞬間,伊萊在那裏麵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算了,沒事了,下去吧。”

傑克的背影在甬道之中被無限拉長,兩旁由晶石鑲嵌在石頭牆壁上的燭火正曳曳不斷的投影在他身上,或明或暗,或近或遠,一時之間,在傑克那裏得到了不一樣的色彩,反而變得越加模糊和重疊起來,以至於從一個燭火的影最終變為了三個燭火的影,不斷增大的燭光在伊萊眼前頭形成了一個暈開的光圈,將傑克的身影照射的越來越恍惚,令人無法完全睜開眼,就好像是淚眼朦朧般,透過著淚眼的光芒看向另外一個世界。

伊萊稍微眯了眯眼睛,想要試圖讓視線變得清晰可確起來,卻發現傑克已經走了很遠,而自己的腳步卻慢了下來,直到聽見傑克已經離開地牢的腳步聲,才發現自己已經停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已經不知多久。

在傑克踏出地牢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連心都舒了一口氣,這倒不是因為藍斯那邊的事情,而是之後的一切......他想了一下方才的事,眉眼頓時一沉,嘴角向下撇去,接著朝自己書房走去。

莫伊陛下的柏棺,猶記得上一次看見它時,還是自己登頂王位的前一夜。

時光就這樣沒有聲息的從自己身上溜走,可和悲哀的人類所不同,血族的殿下似乎永遠受著眾神的眷戀,所以即使過了百年甚至千年,還依舊能夠保持著少年時期那股青春的模樣。

傑克並不是有意想要來到柏棺之宮的,隻是他太久沒有來到地牢,在從藍斯的獄牢前離開時,不經意間繞過了一條遠路,可他早已忘記這條路便是通往柏棺之宮的唯一捷徑,直到走到了柏棺宮的門口,他才坐實了自己的憂慮。他一直逃避的,想要加以忘卻的地方,最終卻以這種形式出場。

等他立在了自己父皇的柏棺前時,心髒的跳動似乎能夠在一瞬內獲得了永恒,這股被他曾不眨一眼而舍棄的永恒,此時此刻,又再次卷土重來,看著此時正沉睡著自己父親的柏棺,他的內心不僅連一絲絲波動都蕩然無存,反而擁有的,是前所未有的釋懷與閑適。

他知道,是時候完成自己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了。

沒有經過長老院和議會的同意,而擅自打開血族國王沉睡的柏棺,是血族家法大忌中的大忌,傑克還記得很清楚,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也有一個血族部落的分支王子,曾因為擅自打開自己父皇的柏棺,而受到了逐族的懲罰,被逐出本族的王子,雖不知究竟去了何方,但看著在自己手下開始漸漸有所動靜的棺蓋,傑克嘴角隱隱勾起了一絲微笑。

那位王子,現在正活的很好也說不定。

棺蓋在傑克的控製下緩緩從柏棺上移開,從一開始隻露出了半角的黑暗,直到吞吐出了半棺的混沌,傑克絲毫不知道,自己的眉眼之間,已經輕蹙了起來,麵對著眼前的一切,他原本以為會有的毫無波瀾,實際上已經開始在自己的眼底洶湧波濤。那股強勁的風潮卷起了大海浪花,不斷拍打懸崖岸邊,引起陣陣狂嘯,被遠天所控製的飛鳥,在這場風雨交加的血腥中,毫無留存。

當往昔的潮水再度朝我奔來,我本能的驅趕著自己疲憊的身軀,妄圖在這場角逐中僥幸取得勝利。可當我不斷在前進的腳步中撿回了被自己親手遺失的回憶,我才發現,其實萬物的始作俑者,終究無非是你一人而已。

我萬不可信此,於是和自己打了一個賭天的誓言,希望能在你的麵前,找到你可以給予我的答案,雖我深知,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妄想從你那裏得到的答案,已經被我聊熟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