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國民黨最占多數,次為共和黨,另外又有兩黨出現,一叫做民主黨,一叫做統一黨。俗語說得好:“寡不敵眾”,民主、統一兩黨,新近組織,人數尚少,敵不過國民黨,就是共和黨人,也不及國民黨的多數,因此國會議員,至總選舉後,多半是國民黨當選。袁總統最忌國民黨,探得參眾兩院中,國民黨議員,占得十分的六七,逆料將來必受牽製,遂想出密謀,將國民黨中的翹楚,賞他一顆衛生丸,免得他來作怪,這真古人所謂釜底抽薪的計策。痛乎言之!

看官你道何事?待小子續敘出來。前任農林總長宋教仁,卸職後,為國民黨理事,主持黨務,他本是湖南桃源人,字遁初,亦作鈍初。別號桃源漁父。十二歲喪父,家甚貧窶,因有誌向學,肄業武昌文普通學堂。在校時已蓄革命思想,聯結同誌,嗣被校長察覺,把他斥退,他遂籌借銀錢,遊學東洋。適值孫文、黃興等組織同盟會,遂乘勢入為會員,襄辦民報,鼓吹革命。後與黃興等潛入中國,一再舉事,均遭失敗,乃定議在湖北發難,運動軍隊,計日大舉。武昌起義,實受革命黨鼓吹,他便是黨中健將,奔走往來,不辭勞苦,卒告成功。至孫文回國,設立南京政府後,曾受任為法製院院長,凡臨時政府法令多是他一手編成。繼念南北未和,終難統一,乃偕蔡元培、汪兆銘等同赴北京,迎袁南下。會值京津兵變,袁不果行,仍就職北京。唐紹儀出組內閣,邀他為農林總長,經參議院通過,就職不過兩月,唐內閣猝倒,遂連帶辭職。

他經此閱曆,已窺透老袁心腸,決意從政黨入手,四處聯絡,把共和統一黨員,引入同盟會中,攜手聯盟,同組為國民黨,當由黨員共舉為黨中理事。既而回籍省母,意欲退隱林泉,事親終老,偏偏黨員屢函敦勸,促他再往北京,維持黨務。他本是個年少英雄,含著一腔熱血,疊接同黨來函,又不禁意氣飆發,躍躍欲動;況自二次組閣,新人物多半退閑,滿清官僚,死灰複燃,袁總統的野心,已漸漸發現出來,所有政府中一切行動,統不能慰他心願。看官!你想這牢騷抑鬱的宋先生,尚肯忍與終古麼?略述宋漁父曆史,筆下亦隱含憤慨。正擬別母啟程,江南國民黨支部,因南方當選國會議員,將啟程北上,電請他到寧一行,籌商善後意見,他即匆匆摒擋行李,別了母妻,抽身而去。從此與家長訣。道出滬上,聞教育總長範源濂,辭職回杭,他欲探悉政府詳情,即由滬至杭,與範相晤,範約略與談,已不勝感憤。嗣範約與作十日遊,遂出錢塘門,涉西湖,登南高峰,東望海門,適見海潮洶湧,澎湃而來,即口占五絕二首道:

日出雪磴滑,山枯林葉空。徐尋屈曲徑,竟上最高峰。

村市沉雲底,江帆走樹中。海門潮正湧,我欲挽強弓。

此詩大有寓意。

遊杭數日,餘興未盡,催電交來,乃別範返滬,由滬至江寧。時民國二年三月九日,江南國民黨支部,開會歡迎。借浙江會館為會場,會員共到三千餘人。都督程德全,到會為主席,程因口疾未愈,托人代為報告。略謂“宋君從事革命,已有多年,所著事跡,諒諸君應已洞鑒。此次宋君到此,本黨特開會歡迎,請宋君發表政見,與諸君共同研究”雲雲。報告已畢,即由宋登台演說,大眾除拍掌歡迎外,統靜心聽著,並由記錄員一一筆述。宋所說的是俗語,記錄員所述的是文言,小子將文言照錄如下:

民國建設以來,已有二載,其進步與否,改良與否,以良心上判斷,必曰不然。當革命之時,我同盟諸同誌,所竭盡心力,為國家破壞者,希望建設之改良也。今建設如是,其責不在政府而在國民。我同盟會所改組之國民黨,尤為抱極重之責任,斷無破壞之後,即放任而不過問之理。現在政府外交,果能如民意乎?果能較之前清有進步乎?吾欲為諸君決斷曰:“不如民意之政府,退步之政府。”今次在浙江杭州,晤前教育總長範源濂君,範雲:“蒙事問題,尚未解決,政府每日會議,所有磋商蒙事者雲,與俄開議乎,與俄不開議乎二語。”夫俄蒙協約,萬無聽其遷延之理,尚何開議不開議之足雲?由此可見,政府迄今並未嚐與俄開談判也。各報所載,皆粉飾語耳。如此政府,是善良乎?餘斷言中華民國之基礎,極為搖動,皆現在之惡政府所造成者也。今試述蒙事之曆史:當民國未統一時,革命搖亂,各國皆無舉動,蓋庚子前,各強皆主分割,庚子後,各強皆主保守,即門戶開放、機會均等、領土保全之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