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昭一聽,不禁麵色微變,心底裏輕歎一聲,同時在腦海裏緊張思索起來:想不到自己和父親、大哥千算萬算,居然將曹爽的叔父曹璠、曹忠父子二人算漏了!曹璠先前曾任尚書右仆射,後以關內侯之爵致仕在家;而曹忠則掛了一個“黃門監”的虛銜,整日裏不親庶務,隻顧花天酒地、驕奢恣意。自己和父親、大哥都把他倆當作“廢物”一般沒有納入應對方略之中--卻沒料到在今天司馬府發動事變之際,他倆竟然憑空冒出,糾合了府中部曲前來此處反撲!然而一瞬之間,司馬昭就穩定了心神。據他自己素來所知,曹璠為人優柔寡斷,曹忠行事有勇乏謀,應該都不算是十分厲害的勁敵,自己也應該能夠應付得過來。但同時,他也清楚守在河南郡府門口的成倅、成濟手頭隻有二百多名兄弟,比不得曹璠他們人多勢眾,隻怕是難以抵擋!自己一定要沉住氣用計策巧妙對付才行啊……
正在這時,王羕又神色焦急地催促道:“二公子、王公子,您倆應當趕快轉移到安全之處,免遭意外!”
王恂聽罷,連忙向司馬昭說道:“子上,你一身關係重大,切切不可在此滯留險境!聽王君的話,咱們快從後門走罷!”
司馬昭卻是麵色凝定如淵,身形一動不動:“良夫,你自己先走!我要留下來……”
他話猶未了,訓兵場入口大門外邊已是殺聲震耳--“嗖”的一響,一支利箭不知從哪裏飛射進來,斜斜插落在訓兵場的黃泥地上!
王恂咬了咬牙,終於豁了出來,將他的袖角一拉:“子上!這樣罷--你快走!我留下來替你守在這兒!”
“良夫,多謝你的美意了。”司馬昭深深地看了自己這個妻弟一眼,神色顯得十分沉著,“你應該知道,現在這河南郡府是何等重要,我豈敢擅離?岐哥和董大人去城東營房調遣那八千衛畿軍過來了,太傅大人又將從宮中前來此處會合,我怎敢棄此而遁?倘若被曹璠、曹忠等占據了此府,再行嘯聚徒眾猝然發難,太傅大人和岐哥他們豈不危哉?”
“這……這……”王恂急得連連跺腳,“可是曹璠他們畢竟人多勢眾不易抵擋啊……子上,我答應了姐姐一定要保護你的安全啊!”
司馬昭也不理他,“唰”地拔出自己鞘中長劍持在手中,毫不遲疑地下達了命令:“王羕君,你即刻趕回前門去,吩咐成倅、成濟兄弟於且戰且守之餘,迅速積薪焚炬,將那座衙門趕快放火燒了!”
“火燒衙門?”王羕一愕。
司馬昭疾聲補充道:“衙門口燒起來後,便會形成一道‘火牆’,曹璠他們就更難闖進來了,還有……”
王羕腦筋一轉,頓時全然明白過來:司馬昭這一著棋實在是高啊!不錯,衙門被火一燒,則烈焰熊熊必然形成灼人至極的“火牆”,曹璠、曹忠等人在外麵自是不易攻入。同時,更令人叫絕的是,這衙門的火光一旦衝上半空,遠近可見,必能引起隨後趕將過來的司馬懿、司馬岐等人的注意和警覺,他們自然就會早作提防而不致遭到意外之變。想透之後,王羕立時飛步而出:“好!在下馬上趕去前門照辦!”
王恂見王羕去了,一把又拉住了司馬昭,急切道:“子上!快!快!你從後門走罷!我替你去前方督戰!”
司馬昭右臂一掙,用力甩脫了他的手,雙眉豎立如劍,目光灼灼逼人,向他凜然而道:“王良夫!你有幾個腦袋,竟敢不遵本座的命令?你忘了本座剛才講了是為什麼把你留在身邊的嗎?你馬上從後門出去趕往城東營房通知岐哥速速來援!我身為此軍之主,必須疾赴前門親自督戰!這個職責,你是擔負不了的!”
王恂聽了,頓時像石頭人般怔了片刻,瞧得司馬昭主意已定,淚花不由得在眼圈裏打起轉來:“子上!姐姐當年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真有大將之才!好!你自己要多保重!”說罷,扯過一套鎧甲披在身上,在廳前十名死士的圍護下飛快地往後院去了。
司馬昭也毫不耽擱,率著另外十名死士拔腿就走,奔過那空曠的訓兵場,遠遠地看到那衙門處火光熊熊衝天而起!
衝到近前,隻見司馬府的死士們一個個殺紅了眼,正隔著火堆和曹璠他們的家丁戈來矛去,打得“乒乒乓乓”不可開交!其中,那司馬府侍衛隊長成濟已是殺得性起,脫了身上重重的鎧甲,光著油汗津津的膀子,把一杆長槊舞得呼呼風響,不顧自己腰脅間都掛了彩,口中怒吼道:“你們這群龜孫!別躲!別逃!讓你成二爺砍了你們腦袋當球踢!”
這時,站在他身邊的成倅一瞥眼間看到了司馬昭,高興得失聲叫道:“弟兄們!好好殺敵啊!二公子親自來為咱們壓陣了!”
司馬昭舉劍在手,挺身上前,振臂而呼:“弟兄們,殺退這幫逆賊!太傅大人和司馬岐大人的援兵馬上就到了!”
那些司馬府死士們聽著司馬昭響亮的聲音,看著司馬昭矯健的身影,一個個全身上下立時平添了百倍的勇氣,就如乳虎出籠一般,奮戰不休,竟將曹氏家丁的猛烈攻勢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