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做臣子的太過愛惜自己的羽毛,便是私念!(1)(2 / 3)

聽到司馬懿這話,桓範臉上立刻露出複雜的表情來:司馬懿不愧是司馬懿!縱然自己是這般苛刻地用名理大義來壓他,他也深知其後果之嚴重吃力,但為了自己的“周文王”形象永遠熠熠生輝,他還是坦坦蕩蕩、大大方方地硬接了下來!自己與他雖為政敵,此刻亦不得不暗暗敬佩三分!

就在他略一恍惚之際,司馬懿雙手一伸,極為鄭重地從桓範掌中接過了那卷聖旨。

桓範頓覺雙掌一空,這才回過神來,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一咬牙,拱手而道:“太尉大人接旨已畢,桓某便就此告辭了。”

“且慢!”司馬懿右手托著那道聖旨,站起身來,左手往旁一引,滿臉綻出真摯的笑容來,“元則(桓範的字為“元則”)何必來去匆匆?咱們老同學之間可有很久沒在一起聚過了,今夜我已吩咐下去擺了一席西域風味的‘全羊大宴’,就著筵間想和你聊一聊你近來所著的新書《世要論》呐!”

桓範正欲邁出的腳步猝然間僵了一下。他慢慢回轉過身,似乎有些懷疑又有些茫然地盯了司馬懿一眼,臉上的表情也驀地露出了一絲隱隱的感動來。但那絲感動卻轉瞬即逝,被他微微痙攣的頰邊肌肉壓了下去。

他就那麼默默地站了片刻,忽然悠悠講道:“對了,仲達,我近日在《世要論》裏寫到了前漢賢相蕭何……我對他的作為有一個別致的看法,不知仲達可否有意一聽?”

“恭請元則指教。”司馬懿的口吻仍是那般平和淡定。

“蕭何於前漢一朝有撫關中、齊民心、籌糧餉、定律章、布仁政之大功,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讚不絕口的。但我最敬佩的是他在功成名就之際卻能為了消除才識逼上、功勳蓋主之嫌隙,而不惜納賄自汙、舍虛務實!”桓範抬起雙眼,目光灼灼地直盯向司馬懿,“仲達,像蕭相國這樣‘身為大漢朝而榮、名為大漢朝而辱’,才是真正令人難以企及的忠貞之臣啊!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倘若太過愛惜自己的‘羽毛’,未免便有些流於私念了!仲達,你說是也不是?”

司馬懿靜靜地聽罷,在心底暗暗一歎,身形一低躬了下來,恰巧讓桓範的灼灼目光從他頭上直射而過。他的表情桓範未曾看見,但他那謙和平實的聲音卻被桓範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聞君一席話,懿實是受教了。很好,很好。元則真不愧為懿之知己!”

桓範將袍角一甩,邁出步去,慨然說道:“仲達若是真能記得我剛才所言的蕭何事君之道,我就太高興了--這可比你今天請我吃幾十席、上百席的‘全羊宴’還要愜意!”

說完,他哈哈笑著徑自揚長而去了。

待他走到帳門,司馬懿的身形才在他背後慢慢直了起來,他那目送著桓範離營而去的深沉眼神裏竟掩不住透出來一抹刀鋒般的森寒!

寢帳裏燭光搖曳,將司馬懿魁梧的身影朝著後麵長長地投了出去,在那座楠木屏風上印出一座峭岩般的形狀。

他正站在案後翻看著桓範帶來的這道聖旨,眉目之際顯得深有所思,卻又是如同古潭幽湖一樣沉沉地靜默著。

“父親大人,您一定要看清桓範的真麵目!”侍立在他案前的司馬昭終於找到了這個機會將胸中的思慮傾吐而出,“他終究是不顧您和他之間數十年的同窗交誼與相知之情,投到了曹家那一邊了!此番他親自攜旨前來壓您,可謂已是‘圖窮匕見’,您須得多加提防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