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司馬昭的笑容越發變得親切起來,“魯太守講得太好了!這可足見您素日裏對征氐之事實是思慮極深!卻不知您有何妙計可使苻雙、強端成為‘脫水之魚’而為我等所擒?”
“這……這個,還請司馬參軍恕罪,如何誘使氐賊脫窟而出,芝倒真沒想出一個萬全之策。”魯芝臉上表情一滯,“他們生性狡如狐鼠,實在是不易引誘他們上當……”
聽到這裏,曹壽在一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好你個魯太守!敢情你在這裏繞了半天口舌,落到實處還是等於什麼也沒有說!你何苦這般逗得大家巴巴地聽了你半天廢話……”
“唔……鬆久兄你這話就不對了!魯太守心係征氐之役,剛才所獻之計大體也沒錯,隻是尚未細化切實而已,這便難能可貴了。他總比那些閉目塞耳、文恬武嬉、無所事事、空食俸祿的庸材好得多罷?鬆久你說呢?”司馬昭一抬手止住了曹壽的嘲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來。
曹壽心頭暗暗一緊,嘴上卻打起了哈哈:“哎呀!子上,我這是在和魯太守說笑呐!魯太守,您沒生我曹鬆久的氣吧?曹某今兒在這裏向你賠禮了……”
司馬昭可不想讓這場會議被曹壽東拉西拽、嘻嘻哈哈地搞岔了,笑容一斂,開口間淡淡的語氣卻透出一股不容違抗的剛硬來,一下鎮住了全場:“昭也認為,一味待在宅舍裏枯坐窮思,那自然是想不出什麼奇謀妙計的。孟牧君,依昭之見,不如將全州大軍集結起來卷旗挾戈火速赴往蛇盤山這個氐蠻老巢,先以赫赫軍威將其震懾,再隨機設計以製之!諸君是否可以下去各做準備了?”
他話音一落,會場上驀然沉沉地靜了下來,仿佛一潭死水般風動無聲。卻見曹壽沉吟良久,終是將臉一側避開了司馬昭那兩道淩厲目光的直視:“司馬參軍你這道命令請恕曹某不能遵從--我南安郡中的一萬三千將士可是負有守土勿失之重責的!你若要合兵前去征剿氐蠻,隻管調用其他郡縣的兵卒便是,請恕我南安郡愛莫能助!子上,你可一定要體諒曹某啊!”
“曹太守,你剛才不是說全郡人馬任我刺史署支喚嗎?”孟建見曹壽竟撕破臉皮,出爾反爾,不由得微微變了臉色,壓住滿腔怒氣,一邊激烈地咳喘著,一邊厲聲叱道,“你麾下一萬三千兵卒盡是驍勇能戰之士,為何竟要龜縮窮城而不向外出擊立功?這豈不是辱沒了我大魏將士的雄風?”
曹壽麵色青了又紅,紅了又青,靜了半晌才冷冷嗤笑一聲出來:“孟牧君你這話又說偏了!司馬太尉當初與諸葛亮在關中對峙之際,不也是據城擁兵自守不敢向外出擊嗎?那又何嚐不是在辱沒我大魏將士之雄風?”說著,他將臉轉向司馬昭,呲牙一笑,“子上,你看,曹某今日的守土自保之舉可是完全向司馬太尉當年學來的!你說對也不對?”
司馬昭臉上的笑容始終深如秋水,仿佛對曹壽的明譏暗諷全不在意。他正欲答話,孟建卻猛地發作起來:“曹鬆久,這區區氐蠻能與擁兵十萬的諸葛孔明相提並論嗎?你……你這是在胡攪蠻纏!”
曹壽嘴角一歪,毫不鬆口:“壽已經說過了司馬太尉當日之行與我曹壽今日之舉乃是‘事不同而理同’,孟牧君你若斥我今天有錯,那就是在指斥司馬太尉當日亦有錯!罷了!罷了!我也不和你爭吵--你盡可將我的態度上奏呈報給當今陛下,他來了詔書讓我曹壽出兵,我曹壽便立刻出兵!”
說到這裏,他還挑起眼角斜睨著司馬昭,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是大魏宗室當中堂堂的二千石太守,不是誰人的僚屬舊部,隻有大魏天子才有權調遣我的兵馬!其他任何人的話,我曹壽都可以一概不聽!”
孟建聽他越說越是傲慢,又欲開口喝叱,這時司馬昭卻伸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淡淡笑著開口說道:“鬆久你怕吃敗仗就明說嘛!昭還不了解你?既然你願在後方一盡守土之責,那也由你。你就不要再頂撞孟牧君了。”然後,又轉頭看向了魯芝:“魯太守,您的兵馬可以調用嗎?”
曹壽沒想到司馬昭將自己剛才蠻橫反對的態度輕輕一筆就帶過去了,這讓他一時驚訝得講不出話來。那邊,費曜已是悻悻然說道:“魯太守的天水郡中隻有六千戰士,好像調去了也沒什麼大用場罷!”
魯芝早對曹壽那一派陽奉陰違、明推暗阻的行為瞧得很不上眼,並不理睬費曜的陰陽怪氣,麵容一肅,拱袖硬聲言道:“氐蠻多年作亂於武都,正仗著有諸葛亮的偽軍在後麵撐腰!今日不乘諸葛亮身歿、蜀軍人心大亂之際而奇襲狙擊、一舉剿滅,放任他們緩過氣來,日後定會釀成大患!古人有言‘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魯某麾下雖然兵少械寡,卻也甘願傾盡全郡之眾與司馬參軍一道合兵直取蛇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