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居然喊出了“千秋萬歲、長樂無極”的賀語,張春華立時就懂了她的靈機巧變之處,便抬了抬手讓她平身:“起來罷。都是一家人,你再這麼重禮重儀,倒有些違了中庸了。”
從那日在長安郡都尉署突然接到牛恒派人送來的密函起,王羕就知道自己“優遊度日、閑逸無聊”的那些日子算是一去不複返了。
這一次,牛恒要他一舉動用布設在長安郡內外各處的所有死士去幹一樁“大事”,分明就意味著司馬家開始向關中曹氏餘黨發起最後的“雷霆一擊”了!王羕不敢怠慢,連夜便帶了兩名心腹親兵隊長成倅、成濟兩兄弟,趕往郊外密林深處謁見牛恒。
到了約會地點,隻見深黑濃鬱的樹蔭深處,青巾蒙麵、勁裝打扮的牛恒早在那裏等候了。一見之下,王羕便帶著成倅、成濟兩兄弟急忙拜倒:“王某攜弟子拜見牛爺。”
牛恒卻不理他,雙目灼灼閃光,隻往成倅兄弟二人全身上下掃視過去。王羕起身介紹道:“這兩兄弟乃是下走(古代下屬見了長官時的自稱)這幾年來在長安郡都尉署栽培的兩員得力猛士。哥哥的名字叫成倅,弟弟的名字叫成濟,都是關東孤寒人氏出身,因避災荒逃到關中為卒,被下走收於帳下多方調教,可以一用。”
牛恒自然事前已派“眼線”對成倅兄弟進行了明察暗訪,知道他倆早被王羕訓練得忠勤精敏,現在又親眼目睹了他兄弟二人的相貌舉止,更是加深了自己心目中對他倆“忠勤精敏”這一狀語的印象。特別是成濟左臉頰上一道紫蚯蚓似的刀疤,尤為襯托出他的滿麵煞氣,完全是一副“拚命三郎”的模樣。
然而,多年的潛伏生活和細作閱曆,早已讓牛恒養成了從來不以表麵印象評判人性本質的習慣了。他不露聲色,雙手負背,緩步走到成倅兄弟麵前,突然似雷鳴一般厲聲喝道:“成倅!”
成倅全身一個震顫,倏地站了起來:“諾!”
牛恒又炸雷般喊了一聲:“成濟!”
成濟將胸膛一挺:“諾!”
牛恒在他身前停了下來,語氣裏不帶絲毫波動:“成濟,本座已經派人查清,你大哥成倅乃是曹氏一派混入我們之中的奸細--你還不快快將他拿下!”
聽了他這話,王羕就似觸電般身形一旋,閃了過來,一手按著腰間佩刀,站到了成倅身旁將他盯住了。
成倅滿臉的惘然:“牛……牛爺,成……成某冤枉啊!成某真的冤枉啊!”
“牛……牛爺,您……您弄錯了吧?”成濟暴吃一驚,“我……我大哥他不是奸細……我……我倆整天都在一起……他沒時間幹那些勾結外敵的壞事兒。”
“本座隻問你,你到底抓還是不抓你大哥?”牛恒雙眸冰芒一閃,一字一頓地向他逼了過來!
成濟滿臉青了又紅,紅了又青,一手把腰間刀柄捏得緊緊的,額角細汗密密地滲了出來。過了半晌,他終於一轉身扭住了自己大哥的臂膀,嘶聲喊道:“大哥,你莫怪小弟,上峰讓小弟抓你,小弟隻有抓你!咱們都發誓把命交給上峰了,隻有聽他們的命令才是唯一的正路!”
成倅將兩眼一閉,淚珠滾滾而下:“我真的是冤枉的啊!你們就是殺了我,我還是冤枉的!”
成濟噙著眼淚拿繩索捆緊了成倅的雙臂,將他一把按在地下,俯身向牛恒稟道:“牛爺,下走已將成倅拿下,請您發落!”
牛恒“唰”地一下抽出刀來,持在手中,一步一步走近了成倅。
成濟轉過頭,閉上了眼睛,不忍睜開。
隻聽“嗤”地一響,成倅一聲刺耳的驚呼過後,場中竟是一片死寂。
“大哥--”成濟心頭“突”地一跳,慌忙張開雙眼,轉頭來看--卻見成倅木雞一般地跪在那裏,身上繩索已被牛恒當頭一刀劈斷,竟是毫發無傷!
在他倆駭異莫名的目光中,冷峻如鐵的牛恒緩緩開口了:“成倅、成濟,你倆通過本座的考驗了!王羕,下來後獎給他倆一人一個美婢壓壓驚!”
“啊--”成倅、成濟兩兄弟還沒聽牛恒把話說完,已是抱在一堆又哭又笑起來。
牛恒等他倆發泄完了胸中鬱情安靜下來之後,才開始進入正題。他開門見山地問王羕道:“這些年王羕你隱在長安都尉署已經把曹璠、曹忠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查得差不多了罷?”
王羕躬身而答:“稟告牛爺,他們的所有罪行,王羕不敢保證已經查獲了十分之十,但其中十之六七卻自信一定是有的。”
“長安民屯部裏的‘貓膩’你也探到了吧?”
“下走了然於胸。”
“那麼,豐沛酒莊的藏糧之處究竟在哪裏?”
王羕臉上的神色一下變得異常凝重了:“太尉大人對豐沛酒莊一事的鈞旨究竟是怎樣說的?”
牛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和大公子一齊去當麵請示過了太尉大人。太尉大人的鈞旨原話是這樣說的:‘長安民屯部的那個“膿瘡”也是到了該擠破流盡的時候了!’--你可聽好了!”
王羕馬上毫不遲滯地回答道:“豐沛酒莊的藏糧之處就在陛下的驪山行宮後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