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了層肚皮,但皇甫長安還是不想讓孩子看到太過暴力的畫麵,以免丫長大後也染上了這種動不動就拆房子的不良習性,要不然……到時候媳婦隔三差五就跑來哭訴“又沒錢修房子”啦之類的,她豈不是連養老金都要給敗光?!
所以,在破雲鳴鈺和李青馳在外麵拆院子拆昏天暗地的時候,皇甫長安隻是端了盤酸棗坐在屋子裏心塞地啃著,時不時還要被小昭子嚷嚷著跑進來的聲音嚇一跳——
“不好了殿下!望月亭被夷平了!”
“殿下!東麵的……宮、宮牆倒了!”
“不行啊殿下!奴才實在勸不動,且不說破雲少將和李少將打鬥得厲害,後來忽然間又多了幾個人影,在半空中飛來飛去的,晃得奴才眼睛都花了……”
“遭了殿下!現在連大皇子他們也趕過來了!局麵都亂套了!飛沙走石,滿天都是花草樹枝,跟下雨似的!”
“出大事了殿下!這回真的出大事了!破雲少將從天上掉下來了!眼下十有八九沉到湖裏去了……殿下!哎殿下您悠著點兒,別跑那麼快啊!小心門口倒了三根柱子,別絆倒了啊!還有台階也碎了一角,千萬別踩空了呀……”
急急忙忙追了出去,可憐小昭子來來回回地跑,在大冷的天裏,背後的衣衫都汗濕了,一路繞過各種各樣的障礙和陷進,才總算趕到了案發地點,卻見戰火已經被太子殿下當頭一盆冷水給澆滅了,一眾俊美無儔的男人錯落有致地站在湖邊,一個個麵色冷峻,表情嚴肅。
而在他們麵前,破雲鳴鈺正虛弱地靠在皇甫長安的肩頭,蹙著眉心不停地咳嗽,全身上下濕淋淋的,除了一張臉尚且完好無損,一襲雪白的衣服已然破出了百十個口子,沾著星星點點的血光……雖不知傷勢如何,但這一副慘狀看在眼裏,多少有些觸目驚心。
“咳咳、咳咳咳……”
原本嫣紅如桃花般的唇瓣,不知道是被冰水凍的,還是因為流了太多的血,看起來很是蒼白,就連咳嗽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顫顫巍巍的,柔弱得讓人憐惜。
皇甫長安見了,當下心疼得不行,趕緊脫了外袍給他披上,轉而才抬頭掃了眾愛妾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李青馳的身上,開始殺雞儆猴!
“我說小青馳啊,你是不是覺得很不爽?嗯?”
恨恨地瞪了眼那個伏在皇甫長安肩頭賣乖求憐的男人,李青馳星眸一凜,口吻之中仍是憤憤不已。
“當然不爽了!他算什麼?憑什麼占了本該是屬於我的位置?!”
“憑什麼?”挑了挑眉梢,皇甫長安賢良一笑,端出一副很講道理的樣子來,“你方才不是說你已經知道為什麼了呢?怎麼還要問本宮‘憑什麼’?”
聽到皇甫長安提起這茬,李青馳不由臉色一僵,頓了一頓,才又忿忿不平地反駁。
“我承認先前是我做的不對,可即便是我錯了,你可以罰我,但也沒必要……叫他白白撿了這便宜吧?!”
皇甫長安聞言隻是微微一哂,抬起頭來看他,反問道。
“你怎麼知道鳴鈺是白白撿了這便宜?你以為本宮是偏心他?那本宮問你,是你在本宮身邊的時候多,還是鳴鈺在本宮身邊的時候多?”
“自然……”聽皇甫長安這麼問,李青馳的臉色才微微有些好轉,看著破雲鳴鈺的視線中登時多了幾分優越感,“是我多。”
隻可惜,在破雲鳴鈺冷笑的回諷之中,這一抹剛剛興起的優越感,很快就被滅得連火星渣子都不剩了,因為下一秒,皇甫長安說——
“倘若本宮告訴你,昨夜同你說的那件事,是鳴鈺拔了頭籌呢?”
話音落下,李青馳的表情又是驀地一僵,抿了抿嘴角,一時無言以對。
這下子除了他之外,連帶著皇甫無桀三人也微微變了臉色,有些不可思議地朝破雲鳴鈺遞去了視線,不敢相信身為皇親貴胄的自己,在群臣之中的號召力,竟然會輸給一個外臣?!到底是他們太無能,還是那群家夥瞎了眼?!
當然,他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朝中的文武百官之所以對他們的期望值如此之低,正是因為有了陛下和太子的前車之鑒,才會擔心這一家子的血統有問題,基因有缺陷!
瞅見幾位皇兄驚異的表情,皇甫長安暗自勾了勾嘴角,心道這三個也解決了,剩下的就隻有……
默了一陣之後,發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聞人清祀不由皺著眉頭問了一聲。
“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宮狐狸隨後接了句:“為什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花賤賤陰險的目光已經不自覺地從破雲鳴鈺的身上挪了開,轉而落到了李青馳的身上:“難道……”
南宮重淵倒還是溫柔地噙著淺笑,隻是那笑意看起來有些滲人罷了:“你們幾個,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不成?”
感覺到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陰測測的殺意,李青馳免不得輕咳了一聲,擔心自己先前犯下的愚蠢過失被抖出來成了他們攻擊他的笑柄,不禁尷尬地哼了一聲。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家夥昨夜裏……”
不料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奸夫們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仿佛事先排練好似的,幾個人一人說一句,連語氣都連貫默契得不行。
“這個很重要!”
“昨夜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再糾纏也無沒什麼多大的意思。”
“反正人已經被我們打了個半死,算是教訓過了。”
“卻是你私下隱瞞我們的事,現在是時候好好清算一下了……”
……
眼見著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皇甫長安不無得意地伸手在背後比了個“v”字,不遠處的樹叢裏,裂雲見了她那個手勢,免不得好奇:“殿下的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白蘇先是搖了搖頭,隨即扯起嘴角哂然一笑,“我隻知道每次殿下在玩弄了別人時候,基本上都會做這個手勢,大概是又有人要倒黴了的意思吧……哎哎,你幹嘛去?”
“我要去通知一下主上,讓他小心點!”
“你傻啊!沒看出來現在要倒黴的十有八九是那個李青蛙嗎?!”
“可是……剛才氣焰最盛不是他嗎?”
“是啊!殿下說,這叫做槍打出頭鳥,回頭你可以跟你家主子說說,讓他沒事少拆房子多暖床,說不定殿下肚子裏下一個揣出來的球就是他的了!”
“好得!白蘇你真是太善解人——”
“別!別這麼誇我!善解人衣的那是殿下,我可擔當不起。”
默默地側開臉,將一張俊臉掩在了濃鬱的樹蔭之下,裂雲才細若蚊蚋地囔囔了一句。
“……其實你也可以的。”
話音落下,清風吹過,樹枝沙沙,暗影斑駁。
白蘇沒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隻在裂雲看不見的地方,微微染紅了麵頰,如春日桃花般嬌妍美麗。
那廂,眼見著花賤賤幾人蠢蠢欲動地又要動手,皇甫長安立刻攔住了他們……沒辦法,縱使她現在家財萬貫國庫充盈,也經不起他們這樣敗家好嗎?!果然采遍天下美草神馬的,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嚶嚶嚶!
“等一下,你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你們私底下解決就好了,現在本宮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聽到皇甫長安說得如此義正言辭,眾人不免也認真了起來,收斂了神色,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什麼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皇甫長安卻不忙著回答,隻扶著破雲鳴鈺緩緩站了起來,繼而抬眸溫柔地問他。
“方才他們幾個,誰傷了你幾回,都能記清楚嗎?”
破雲鳴鈺聞言微微一震,剛才那麼混亂,誰砍誰都分不清,哪裏還能數清楚到底是誰刺傷了他?但既然皇甫長安這麼問了,他又怎麼可能搖頭說不呢?
念及此,隻見破雲鳴鈺虛弱地點了點頭,從蒼白的薄唇裏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記得。”
霎時間,眾奸夫頓時如臨大敵,並且齊齊地朝破雲鳴鈺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隻有皇甫長安嘴角挾著一絲寵溺的笑意,笑盈盈地看了眾奸夫一眼,轉而又溫柔如水地繼續說道:“那你回憶一下,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嗯。”
乖順地點了點頭,破雲鳴鈺佯裝沉思片刻,繼而提起細膩的眼皮淡淡地從眾愛妾夾帶威脅的俊臉掃一掃而過,蒼白的麵容上還是虛弱的神情,甚至還有一些委屈,至少在皇甫長安的眼皮子底下,他是不敢流露出半分得意的樣子的,雖然在心底下,已經連連仰天長笑了好幾聲!
“想清楚了麼?說說吧,你沒犯錯,本宮自然會給你做主的。”
“可是……”破雲鳴鈺尚有些猶豫,抬眸覷著那一溜兒麵色黑沉的奸夫,似乎有些忌憚。
皇甫長安見狀不由輕哼了一聲,安撫道。
“你實話實說便是,有本宮在,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