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辦完星海娛樂,或者說辦完伊浩的事回來,然後情緒崩潰的嚎啕大哭。從幾年之前她老板接下星海娛樂的委托,然後把伊浩直接分配給她開始,她的內心就一直處在煎熬之中。而近一年來,伊浩越來越變本加厲的行為,讓她的這種煎熬開始逐漸變為一種承擔不住的折磨。

再這麼下去,心理崩潰是早晚的事。

這麼足足哭了半個多小時,程頌才從涉死一樣的崩潰情緒中勉強緩了過來。她站了起來脫下外套開始洗手,硫磺肥皂一遍又一遍,都快把手給洗裂了,都未見她停下。

她明知道手早就洗幹淨,但心理上的感受還在,她就覺得她現在的手還是很髒,還有那些小動物的血。

“這份活,你做的並不開心。”邢雲朵下午的話,又在她耳邊響了一回。

程頌洗的更用力了,手都紅了,好像活活要洗下一塊皮來。是,她不開心;是,她就是星海娛樂或者說伊浩的工作人員;是,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像邢雲朵念的那條微博一樣就死了,要麼死於心理崩潰,要麼死於那些小動物身上帶的病毒。

基因都被改寫了,生物體都發生了這種變異,有些什麼奇奇怪怪的病毒把她弄死了有什麼奇怪嗎?

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誰讓她也是幫著伊浩助紂為虐的人。死也是活該,都不用人對她說什麼RIP。

換洗之後,打開電腦。鬼使神差的,她打開了邢雲朵的微博。這個在她看來明顯聒噪了一些的律師今天隻更新了一條,但那一條,卻字字紮在她心上。

“你鬥不過你的潛意識。強鬥的結果,要麼傷,要麼死。”

強烈的涉死感再一次襲來,程頌再一次覺得雙手冰冷,掌心出杆,呼吸急促。那是她近一年來再熟悉不過的體驗,幾次診斷下來後最終確診的“急性焦慮”,無藥可解。程頌努力放鬆平躺在床上,努力放慢呼吸的頻率。好幾個醫生都對她說,你壓力太大了,所以才會時不時急性焦慮發作。你一定要放鬆,這個病也就不是病了。

深呼吸,深呼吸,她對自己說。

這幾年在星海娛樂的經曆,就在這個時候在她腦子裏一遍遍過。剛開始,伊浩在過渡的壓力之下的選擇是濫.交,然後是酗酒,再然後是濫.交和酗酒,最後連程頌自己都覺得伊浩必然會走上毒這條路的時候,他居然沒有,而且不止沒有,他給你來了個怎麼都意想不到的愛好——上基因科技公司,定製寵物。

在現行的法律體係下,經過審批的基因科技公司是合法的,但有著嚴格的經營範圍。

很顯然,伊浩做的必然是超範圍的。若在合法範圍呢,她又怎麼會有那麼嚴重,甚至接近崩潰的心理壓力?

程頌抬起了自己的雙手,放在日光燈下。燈光打在她手上,可以看見自己的血管。她再次想起了那一隻又一隻死去的小動物,不,它們不應該叫小動物了,從生物學上說,它們已經算是新物種了。

伊浩要可以撕咬老鼠的兔子,他說他想看兔子撕咬再吃下老鼠的全部過程,他說這個過程非常解壓;他還想要有獠牙的小貓,但是要小貓永遠長不大,然後用獠牙咬死蛇,再把它們吃下去。

快一年了,伊浩想要的,基因公司都做不出來。但是做不出來的過程中,已經有許多試驗的小動物死去了。一次又一次,她跟著伊浩團隊的人去處理這些小動物的屍骨,然後每次回來,她都會吐,吐到感覺內髒都吐出來。

實驗失敗的小動物,是怎樣的一副模樣,她根本不想去回想。那猙獰的模樣,生物學上的新物種嗎?不,它們就是惡魔,被伊浩生生造出來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