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周傑倫(2 / 3)

從此,五音不全的我不僅學會了唱《斷了的弦》,還學會了唱《七裏香》。我成績好了很多,慢慢地活潑了起來,認識了好多有趣的女孩子。她們都在花朵一樣的青春裏,我也被感染,很少再傷春悲秋。我一天天變好了,經常在教室裏大聲講笑話,像個無憂無慮的“開心果”。

高二的下學期,也是這樣美好的、溫柔的初春,我坐在教學樓裏,看到對麵樓上,他靜靜地走過長長的走廊,仿佛時光就此凝固。

那時我和雪飛已經做了同桌,我經常借她的MP3聽歌。那時候我還是胖,可她總是愛寵溺地捏我的臉。她那麼好看,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還擊她。

直到現在,她見到我,還是寵溺地過來捏捏我的臉。再也沒有誰,像她那樣,給了我如此漫長又始終如一的守護。

高二最後一場期末考試之後,我們舉辦了一個倉促卻盡興的晚會。是誰唱了《發如雪》我都忘了,可那張班級合照我還留著。因為矮差點被擠出鏡頭的我,拚命站到了桌子上,才慌忙地出現在照片的最後。

我從未想到,那張照片之後,我再也沒有那麼無憂無慮、放肆天真地大笑過。

3.

之後的幾個月,我原以為時間會這樣安靜地走過,我要更拚命地學習,爭取考到更好的名次以和他相配。我已經下定決心高考過後就會勇敢去認識“簡寧”。我會好好減肥,會穿上我最喜歡的、最瘦的那條裙子。

可是是誰設置了這麼殘忍的命運,是誰讓這個全世界最美好的少年永遠地停在了16歲?

他去世的那天,是一年中最好的9月,我們剛剛走入高三。蜜糖色的陽光下,學校門口的法桐每一個葉片都透出明媚。這不是個麵對死亡的好季節,我騎著自行車在路上飛馳,任由眼淚糊住眼睛。淚痕被太陽曬幹在臉上,隻剩下一陣辛辣的疼。

我第一次經曆死亡,可死亡來得那麼倉促甚至慘烈,我連“再見”都不知道該如何說。

前幾年,有一個大雨滂沱的春天,雪飛在夢裏見到他,他說自己又冷又怕。我太久太久沒有夢見他了,但若夢見,隻怕會緊緊地上去擁住他。

我們都長大了,變成了25歲的成年人,習慣了在職場裏假意奉承,學會了在生氣時大聲罵一句髒話。

隻有他還是16歲的樣子,戴一副黑框眼鏡,穿一件暗紅色的T恤,微微地低著頭走在路上。

這十年,我們長出了若隱若現的皺紋,經曆了多少“你好”和“再見”,和多少人相遇又分離,幹脆再也不見。

可隻有他,還是16歲的少年。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和雪飛聊天,說起同事、同學中那些從初戀走過來的人。雪飛說,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她不知道我也是,盡管我不願意承認。我寧肯多年之後看到他變成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變成人群中最普通、最庸碌的那一個,也不願意我們在16歲那年潦草失散、永不得見。

就像《琅琊榜》的最後一集,霓凰坐在青瓦簷下說:“在我心裏,他仍是金陵城內,最明亮的那個少年。”

我們太早學會了告別,甚至是從學會告別之後,才學會了愛。

我多想跟他說,你看這世界多動蕩又安寧,你看這人間多寡淡又深情。我還想跟他說,如果你還在的話,該有多好。

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

他走之後,我仍然日複一日地學習,盡管我再也不知道該考到哪個名次才能和誰匹敵,再也沒有誰讓我想要和他上同一所大學,甚至共度漫漫餘生。

那麼漫長的高三,我仍然一個人在夕陽西下的傍晚繞著操場的塑膠跑道沉默地走,盡管眼前再也沒有他的背影。

有時候雪飛會陪我走一會兒,大多數時候我一個人。

我手裏拿著練習英語聽力用的步步高複讀機,聽累了就換一盤周傑倫的磁帶。不小心聽到《軌跡》的前奏,我總是還沒來得及按下“下一首”就湧出淚水。

演唱會的現場,周傑倫唱《軌跡》的時候,我再也躲不掉。他的聲音縈繞在半空,唱著我曾經那麼愛聽之後卻屢屢逃避的歌詞:“怎麼隱藏,我的悲傷,失去你的地方……閉上眼睛,還能看見,你離去的痕跡……我會發著呆,然後微微笑,接著緊緊閉上眼。又想了一遍,你溫柔的臉,在我忘記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