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像謙虛,其實明顯地讓人感覺到她對經理沒一點興趣。是不相信還是真不想當?但如果真要當,他目前也沒有能力去俄羅斯做生意。陸二祿也自找退路轉移話題說,其實到國外做生意也不需要會多少外語,你知道邊貿那邊的人怎麼和俄羅斯人做生意嗎,他們隻需要會用俄語說一二三四五就行了。俄語的五叫巴嘰,比如要五塊錢,就伸出一個巴掌叫一聲巴嘰;如果是十塊錢,就把手翻兩番,叫兩聲巴嘰;如果是十五塊錢,就把手翻三下,然後說巴嘰、巴嘰再巴嘰。
這回陳小玉笑出了聲,而且笑得渾身都動。陸二祿發現陳小玉笑起來更加迷人,感覺是發自心底的歡樂,卻又那樣優雅天真,即使笑得渾身都動,給人的感覺也是溫柔典雅,一點都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瘋嗲嬌傻。隻是杜丙雄又來添亂,又擠眉弄眼勸陳小玉給陸二祿當秘書,但他的話又明顯地充滿了邪念,感覺就像一個老鴇皮條客。陳小玉很快不高興了。陸二祿急忙責備杜丙雄開玩笑不分場合。杜丙雄在陸二祿腰上搗幾下,也不再說什麼。
行長終於回來了。行長叫胡世光,陸二祿感覺有點麵熟,估計胡世光可能還在哪裏任過職。試探著問,果然曾在縣裏當過革委會副主任。陸二祿一下想起來了。那年全縣總動員修總灌渠,胡世光是中段工程總指揮,胳膊上戴個總指揮的紅袖箍,手裏提個大喇叭,整天沿渠動員鼓勁。陸二祿想提這段事,又想到那時自己還是個民工苦力,十六歲的他一天十幾個小時挖土挑土,人都苦累成了傻子,聽到休息的指令,就地跌倒死豬般睡過去。陸二祿不想提他農民的身份,便說在電視新聞裏常見,然後稱胡世光老領導,請老領導多多關照。
杜丙雄引薦的貸款,當然不是正常的貸款。來談這種貸款,說穿了,也就是談給多少回扣。這樣的話又不能在辦公室這樣的場合談。胡世光告訴完陸二祿貸款需要出具哪些手續,便不再說什麼。陸二祿清楚,具體的一些事,還得到人家家裏去談,不去,貸款當然批不下來。陸二祿便很內行地不再談貸款的事,而是將話題轉到生活瑣事上。胡亂閑扯一陣,陸二祿剛想起身告辭,包裏的大哥大突然響了。
其實剛才他就希望大哥大響,然後當著陳小玉的麵很大款地接聽電話,然後布置工作,如果是下麵的人,再嚴肅地批評幾句。但就是始終沒響。陸二祿拿出大哥大接聽,裏麵卻傳來弟媳彩玉帶哭的聲音。弟媳說公安局和工商局來了一幫人,還帶了電視台的,查封了家裏所有的羊毛,現在又要抓走老三,要他快點回來。
陸二祿一下渾身冰涼。但他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胡行長笑笑,說公司裏有點急事,我得回去處理一下。然後急忙告辭出來。
陸二祿趕到家時,公安工商的人都不見了,剩在院子裏的,都是哭哭啼啼的自家人。
買這塊地蓋房時,陸二祿就考慮到弟兄們住到一處方便,也有氣勢,便將房子蓋成前後兩院,每院兩家,而且都是二層樓房。他和未成家的老四住在前院,讓老大和老三住在後院。那批毛拉來摻沙子時,就卸在了老三的院子裏,所以被抓走的也是老三。
一家人紛紛向陸二祿訴說事情的經過。
大約是十一點左右,突然警車響成一片,然後就有幾十個人衝了進來,有警察,有工商人員,還有電視台兩三個扛攝像機的。公安的進來就抓老三,工商局的則指指畫畫,引導電視台的拍攝摻了沙的羊毛和要往羊毛裏摻的沙子、蜂蜜。就連雇來摻沙子的民工,也被帶到一邊,做了詢問錄了像。因為警車的響動太大,一條街的人都來看熱鬧。電視台的又拍攝采訪了群眾,不少人拍巴掌叫好,特別是斜對門老朱的老婆,主動跑出來揭發,說這個院子裏摻沙子已經摻了幾個月,整汽車的沙子往院子裏拉,然後雇五六個民工往羊毛裏摻。
感覺大家都在等他拿主意。陸二祿環視一遍院子。坐南朝北的四間庫房都貼上了封條,連堆放在院子裏的羊毛和沙子上都拉上了封條帶,給人的感覺到處都是封條,到處都是蓋在封條上的大紅印章。
事情確實是嚴重了。最近兄弟幾人全跟了他做皮毛生意,本來生意還順,想不到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但問題不僅僅是抓走了老三,更糟的還是這批毛被封存。前幾天他跑了趟省城毛紡廠,將五萬塊錢裝在提包裏扔給原料科科長,和毛紡廠簽訂了提供一百噸毛的合同。毛是高價收來的,平均每噸達到了一萬九,不摻沙子怎麼能賺錢。昨天他還和原料科科長通了電話,說好了馬上送五十噸過去,可現在被封,什麼時候能解封,還真是個麻煩事。
更可怕的是羊毛有可能被沒收。陸二祿陰了臉一聲不響進了屋,大家也無聲地跟了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