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結底,馮文文的怨氣來源於陳世明。而自己是陳世明的女兒,這是個沒法解開的死結。
馮文文氣得渾身發抖,而陳頌麵色淡淡站起了身:“不去告狀就讓開,你擋到我的路了。”
馮文文不僅不讓,反倒還氣急敗壞往前了一步,把兩排課桌間的過道堵得死死。
陳頌懶得和她在這種小事上置氣,轉身從另一邊出了教室去了廁所。
等從廁所回來的時候,講台上已經壘了七疊厚厚的試卷。
“馮文文這麼快就叫人搬來了?”她不免有點兒詫異。
在她印象裏,馮大小姐可沒這麼容易低頭。
“不是馮文文叫人搬的,是齊南,”同桌許迎迎一臉八卦地湊了過來,“上回你的作業本被馮文文給扔水了,也是齊南幫你撿的,他怎麼對你這麼好?”
“可能是他為人厚道心地善良,看不得有人欺淩弱小。”陳頌瞎掰。
許迎迎白了她一眼:“得了吧,要是他對你沒意思,我的名字就倒著寫!”
齊南的確對陳頌有意思,那個年齡的感情青澀得像開春時節稻田裏的嫩草,不知是什麼時候悄悄冒頭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靜靜消失的。
陳頌對這個男孩的記憶,停留在他轉學的那一天,那天他謊稱沒做數學筆記借走了她的課本,還回來的時候,白淨的臉上閃過難以言說的情緒。
齊南走後,陳頌還沒來得及翻開那書,馮文文就叫人從她手裏死拉硬拽地搶了過去,看了一遍之後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三腳,撿起來一頁頁、一張張,撕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她撕啊撕,揚起漫天紛紛揚揚的紙屑,在陳頌記憶裏如一場鵝毛大雪……
後來,齊南的課桌被搬空了,有人說他舉家遷去了外省,也有人說他跟著父母出了國。
再後來,陳頌沒了數學課本,被教數學的劉老頭兒打腫了手掌心。
她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抄完了整本數學書,以至於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隻要一瞧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圖形和公式手就直抽筋。
這十幾年來,陳頌從不知那本被撕碎的書裏藏了什麼秘密,即便猜到也不敢當真——她總覺得有些人實在太好,好到像是根本不該和自己有什麼交集。
“哦對了,有人要我把這個給你。”許迎迎遞過來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小紙條。
展開紙條,是一行四正四方的黑色小字——體育課解散以後,我在學校後門等你。
落款:齊南。
陳頌默不作聲把紙條抓在了手心裏。
……
學校的後門,離垃圾池不遠。
幾棵瘦骨嶙峋的桃樹在寒風裏瑟瑟發抖,地麵的汙水結了一層薄冰,踩上去發出細微碎響。
陳頌剛到這兒,就瞧見一旁的桃樹後頭藏了好些人。
她佯裝沒瞧見繼續往前走,沒走幾步突然有人竄了出來,手裏端著一隻搪瓷臉盆。
“曹景,趕緊的!”有人急聲催促。
幾乎隻一眨眼的功夫,體育委員曹景就衝到了陳頌跟前,把滿滿一盆漂浮著絮狀物的不明液體劈頭蓋臉潑向了她。
歸根結底,馮文文的怨氣來源於陳世明。而自己是陳世明的女兒,這是個沒法解開的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