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那年她遇見了她未來的丈夫艾倫·阿伯斯,當時他還是她父母百貨公司廣告部的一名小職員。原本這兩個人是不太門當戶對的一對兒,可因為迪安的堅持,加之兩人長期的共同努力,在迪安十八歲時經過父母的嚴格考查,她終於還是獲準嫁給了艾倫·阿伯斯。隨後她和夫君一起組成了一個時尚攝影小組,在那個時裝攝影盛行的年代裏他們一直都是一對被眾人稱道的夫妻拍檔。定期的,他們會為《君子》《哈潑》等著名時尚雜誌提供照片。而在她三十五歲那年她不僅和丈夫結束了長達十七年的婚姻生活,也毅然退出商業攝影,開始了她的獨立攝影創作生涯。
三十五歲也許對一個女人來說並不是個急於轉變的好年紀,可迪安還是勇敢地作出了選擇。與其說這是她對她未來攝影方向的選擇還不如說是對她未來生活的一種選擇。就在她辭職的同一年她和丈夫結束了他們的漫長婚約。他們的結合使她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他們的分離也促成了她獨立攝影師的職業生涯。
迪安本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外表總給人一種消瘦、柔弱的感覺。這不僅僅是源自她從小優越的生活造就的小姐樣貌,更多的原因或稱之為痛苦的是長期折磨她的抑鬱症和久治不愈的肝炎。身體上的疾病加之精神不濟,總讓她對苦痛體會得比一般人更深。
艾倫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常常陪伴他,也因為性格原因他們很少進行長談。她曾對他談起過她的特殊朋友,艾倫也許試圖阻止過她與他們交往。他不能理解,甚至認為這樣怪異的人群對已經不太健康的妻子來說更是有害而無益。可妻子認為這是對她人生的禁錮,艾倫不能理解一個已經結婚多年的女人怎麼還會突然做出如此多的荒唐舉動。
也許悲劇的根源隻是他並沒有更多地了解這個貌似成熟的女孩,一個女人過於年少時的婚姻既源於愛情,而更多的恐怕還有對原有家庭的逃避。家庭也許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安穩的搖籃,而對一個想遠走高飛,對一切都還保有幻想的女孩兒來說則是一種隱性的束縛。也許多年來,那個可憐的男人始終沒有明白他的婚姻為何如此脆弱。他用他的責任心,一個男人的擔當讓妻子衣食無憂並且生活富足為何還是沒有讓她的心留下來。兩個人累了,於是分道揚鑣。
也許對於藝術家來說,易感的心靈是個靈感容易滋生的溫床。而對於一個已婚女人來說,卻意味著對她生活更多的考驗。艾倫是個好脾氣的男人,可他也不能忍受妻子越來越怪異的舉動。更何況在事業如日中天的當口,妻子拋下工作室卻不是待在家裏,而是忙著和那些畸形人約會,要不就是參加變性人的聚會。來自外界的不好輿論越來越多,而更多切膚的痛苦是來自獨守空房和沒完沒了的擔心猜忌。
應該說婚姻的破裂是迪安人生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選擇,或說是一次自我意識的猛然蘇醒。就像結婚時那樣少有的平靜一般。離婚並沒有讓她覺得不幸,一開始,她找不到那種可以自持的方式,甚至說話的態度。而那種特立獨行的氣質她卻從她的那些特殊朋友身上找到了。她稱他們為生活的“貴族”。
在她的理解中上帝創造了人類,也創造了不幸,那些先天完好的人每天都在等待那個“生活的不幸”突然“到訪”。等待,等待。人總是在被選擇當中消磨掉了他的生命。而那些外表畸形的人,那些先天就有些缺陷的人。實際上,上帝卻是對他們無比的厚待,他們不用等待那個意外的災難到來。他們已經“完整”了整個的生命,所以他們可以稱之為人類中的“貴族”。
而她的一生,似乎都太盡如人意了。盡管她一直不斷地接近她的“貴族”們,她整日與他們相處,她用整個生命去理解他們。可她畢竟不能變成他們,正如他們雖然稱她為“同類”,可他人生命的印記卻不能透過人與人相交的誠懇成為她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也許她把這一切都認識得太深了,也許她絕望了。這種始終無法達到理解的失落感最終葬送了她,或者讓她終於可以真正地休息下來,不必再為無法安眠而煩惱。
而她留給我們的煩惱呢?卻是永遠也無法讓一個死去的人再回到我們的身邊。一個天才女人就這樣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