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後說：“又耍小聰明！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送給誰的？不興寫著玩的嗎？”
李蓮英說：“老佛爺操心天下大事，吃不香睡不甜，奴才看著心裏都發酸，心疼又幫不上忙，幹著急。老佛爺日理萬機，哪有閑心練字玩？就是賞幅字，也必定和江山社稷有關。”
“你算有良心的，”西太後有幾分感動，“沒白疼你，知道我的苦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願意攬權呢。大行皇上三十歲就撒手去了，扔下我們孤兒寡母，多不容易呀，真是隻能撐著，打掉門牙往肚裏咽，怕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那是，”李蓮英說，“奴才知道，這幾天老佛爺牙又疼，又上火了，就猜到是心裏有事。”
西太後問：“你猜猜看，這福字是給誰預備的？”
李蓮英眨眨小眼睛，說：“奴才怕蒙錯了挨一頓嘴巴。”
“扯你的臊，”西太後笑道，“你把我說成刁老太婆了？你猜吧，對錯都沒關係。”
李蓮英斜了炕上一個黃匣子一眼，說：“奴才估摸著，是賞這個上折子的人。”
“你說奕劻？”西太後又拿起了折子，“你說他這人怎麼樣？口碑不好啊，吃喝嫖賭的……”
李蓮英說，吃喝嫖賭，各有所好，不去論它，最至關緊要的是看他忠不忠，心裏有沒有老佛爺。眼看是老佛爺的千秋大壽了，又逢五十整壽，除了慶親王，誰想到張羅了？
西太後為之心動，點了點頭。
李蓮英又說：“再說了，他的才幹也是數一數二的，也該換換了，一個王爺監國太久，也不是個事。王爺都是好王爺，駕不住底下的人拉幫結夥，好事壞事都背著主子幹，難免鬧出亂子來。”
西太後點了點頭，說：“看起來，小看不得你小李子了。”
“我這點小聰明還不是跟老佛爺學的嘛！”李蓮英說，說得西太後好不受用。
這時宮女端上燕窩湯來，李連英接過，試試涼熱，送過去，說：“趁熱喝了吧。這是金絲血燕燕窩，隻有越南海島上采得到。越南王進貢的。”
西太後說：“別跟我提越南！怕是這往後不容易吃到了，法國人奪去越南的日子不遠了。”
“老佛爺千萬別發愁。”李蓮英說，“我大清中央大國，兵多將廣，隻要選著了良將，帶兵打過去，還不是風卷殘雲嗎？”
西太後喝了一口，說：“有這樣人敢情好了。”
7
大潛山北麵密林裏有一座多年前就斷了香火的清規寺。這是一處破敗的廟宇，大雄寶殿的半個房頂坍塌了，佛殿裏神像缺胳膊斷腿，銅香爐也叫人砸破了，到處結滿蜘蛛網。
在神像後麵，鋪著一堆草，陳天仇離開真武寺後就暫住在這裏，這是個壞天氣，傷口比平日要癢痛。她解開上衣正在擦藥，傷口已基本痊愈。
外麵閃電雷鳴，不一會下起了瓢潑大雨。廟中有幾處漏雨，她向裏麵縮了縮。
忽然，她聽到一陣嘈雜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她從泥像的縫隙向外張望，隻見十幾個腰裏別著短槍，手裏提著繩索工具的人闖進破廟來避雨。
她為防萬一，悄悄抽出雙刃劍，屏住呼吸觀看動靜。
十幾個人湧入前殿後，有的咒罵天氣，有的脫下衣服擰水，有的點著地上的爛草攏火取暖，沒有柴禾，就去拆門窗，把供桌也砸了扔到火中，還有幾個人站到泥像前撒尿，尿液幾乎濺到了陳天仇身上。
亂了一陣，這夥人圍攏火堆坐下，拿出幾壇子酒，幾大塊肉，狼吞虎咽吃起來。
隻聽一個人發牢騷：“媽的，半個月過去了，吃盡了苦頭，硬是沒找到下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