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傑克把鑰匙猛地拉到頭上,當掛鑰匙的細繩勾住他的耳朵時,他噝的吸了口氣,然後嗆出一口煙。
他撞開門,火焰就像快樂的小狗一樣向他猛撲過來,在門撞到堅固的東西並反彈回他身邊之前,一股精靈般的灰色煙霧已經吞噬了他。
都怪喬伊和該死的報紙!
“梅麗!”他喊道,“梅麗!”
他屈著手臂遮住臉,穿過火場,然後四肢趴下,在地板上終於可以呼吸,也能看到點兒什麼了。
火隻在門後麵,火焰幾乎舔到天花板上,沿著地毯往前躥,但煙霧濃得讓人窒息,撲向樓梯……
傑克嗆得弓著身子。他摸到客廳門的把手,把門關上阻止火躥進去。
如果火進到裏麵,這房子就真的沒救了。
他手腳並用,匆匆爬上樓梯,一直低著頭,一路咳嗽。
“梅麗!”他嘶啞地喊道,“房子著火了!”
她的房間裏已經到處是煙。她在那裏,幾乎埋在碎紙裏,就像一隻寵物倉鼠。
他粗暴地搖晃著她,他嚇壞了,害怕自己回來得太晚,她再也不會醒過來。
“怎麼了?”梅麗生氣地叫著。
“房子著火了!”
傑克把她從窩裏拉出來,拽著她的手拖進浴室,砰地把門關上。
“好臭。”她打了個哈欠,然後猛烈咳嗽起來。
“那是煙。”傑克說,抓起一條毛巾,在水池裏打濕,然後打開窗戶,把梅麗抱到窗台上。
“你爬出窗戶,從廚房屋頂滑到花園,然後離房子遠遠的。你明白了嗎?”
“為什麼我不能留在這裏?”梅麗說,“火又沒燒到這裏!”
“因為大火會過來找到你的。”
“火不會動!”她說著,看起來很是懷疑。
“不,它會,”他說,“比你跑得快。”
梅麗的眼睛因恐懼而睜得大大的:“但唐納德怎麼辦?”
“它會沒事的。”
她開始哭起來:“但是它跑不快,火會找到它的!”
傑克猶豫了,然後他大叫一聲:“見鬼!”深吸一口氣,又回到了樓梯處。
這裏的煙變濃了。他走了兩步,踩在什麼東西上摔了一下,原來是唐納德,還在慢慢地爬。
當傑克將寵物的硬殼塞到她懷裏時,梅麗的小臉一下子明亮了起來。他站在浴缸的邊緣,舉起她,將她和唐納德從窗戶放到緩緩傾斜的屋頂上。
“坐下,”他說,“小心。”
梅麗轉身抬頭看著他,一隻手搭在窗台上,另一隻手抱著唐納德。“你要去哪兒?”她問。
“去找喬伊。”
“但是到處都是火!”
“快走!”他說,“別回來!”
他砰的一聲關上窗戶讓她無法回來,然後猶豫了一會兒,盤算了一下,做出選擇。
裝錢的袋子藏在他臥室衣櫃的頂上,有沒有時間去拿出來扔出窗外讓梅麗接著?
沒有。
該死!
傑克用滴著水的毛巾蓋住頭,跑到樓下。
火焰把前門已經燒成了一個拱門,但還有一陣才會燒到走廊上。然而,當他進入前廳時,煙霧在他身後急切地滾滾而來,擠在一起,沿著報紙通道爬行,像一支龐大的灰色搜索隊穿過報紙“峽穀”。傑克砰地關上了門,但是煙進來得很多,他咳嗽起來,看到更多煙偷偷摸摸地從門下和鉸鏈之間溜進來。
“喬伊!”他對著牆喊道,但是他一開口就嗆得不行,她可能沒聽見。
希望這就是她為什麼沒有回答的原因。
傑克擠開報紙牆。紙牆沒有讓步,一寸都沒有。
“喬伊!”
他跪倒在地。
當他開始穿過“隧道”時,他才意識到這裏是有多緊。
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像鐵絲下的士兵一樣用手肘將自己一點兒一點兒往前拉,盡管“隧道”的兩頭非常近,但就是這麼點兒距離,移動也很困難。這些報紙始終壓著他的肩膀、臀部和頭部。他以為“隧道”很脆弱,很容易被推倒,但現在他在裏麵,感覺絕對牢固。客廳的前麵離牆隻有幾英尺遠,然而他覺得在任何時候他都可能會卡住而無法向前或向後移動。他會在這裏窒息,然後燃燒,消防員將不得不拉住他的腳踝將他燒焦的屍體拉出去。
他向上帝祈禱梅麗在花園下麵是安全的。
濕毛巾有助於呼吸,但讓他看不見。
他擦了擦眼睛,但雙眼很快就再次充滿淚水,因為煙霧和該死的灰彌漫在空氣中。
“喬伊!”他再次嚐試。
沒有回答。他繼續前進。
可能穿過紙牆最多就20秒鍾,但似乎持續了一生。
終於他的肩膀自由了,拖出了腿,跟著站起來。他四下揮舞毛巾讓自己能夠看到周圍。街燈透過喬伊從其他房間偷過來的窗戶,照亮了她半個房間。
她不在那裏。有一張報紙整齊堆疊而成的窄床,喬伊的羽絨被在上麵,小鹿斑比和兔子桑普也在那裏。他好多年沒見到了,但立刻就認了出來。床旁邊是為他們還未出生的妹妹買的嬰兒床,現在裏麵裝的是喬伊的舊娃娃瑪莎。
煙霧懶洋洋地翻過紙牆,像暴風雲一樣,傑克咳嗽得蜷著腰。
“喬伊!”他喊道,很生氣,突然他嚇了一跳。
他無法穿過“隧道”回去。他必須從窗戶爬出去,然後繞過後麵去找到消防水龍頭。他必須跑到這排房子的盡頭才能從河岸越過花園的後牆,而這將損失重要的幾分鍾,但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窗戶是鎖上的。
他拚命地猛拉手柄。
仍然鎖著。鑰匙在哪裏?有鑰匙嗎?刺鼻的煙霧讓他看不見了,隻能沿著窗台摸索。除了落到地板上的報紙什麼都沒有。
他慌亂得不知怎麼辦好,彎下腰去撿報紙。他咳嗽著,吸進了煙,又咳起來。他跪倒在地上,手撐著地,意識到不能再撿報紙,他快窒息了——那天就是在這個窗戶下麵,他和喬伊和梅麗蹲著,第一次見到路易斯·布裏奇。
既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傑克決定站起來。
可惜隻是想象,實際上他俯得更低,肘部和膝蓋貼地,然後側身靠著牆,身體外沒有任何感覺,但身體裏麵,在他的胸中感覺到巨大的隱痛,肺部吸入的不再是空氣,而是煙霧、灰燼和地毯燃燒產生的化學物質……
當他貼著牆壁輕輕地滑下,鼻子、嘴唇、臉頰、耳朵慢慢貼到地板上時,他想著——讓我負責照顧是多愚蠢啊!
2
冰冷的水衝在傑克的臉上,讓他顫抖、翻滾、咳嗽,不停地咳嗽。
“我說過,他沒死。”梅麗說。
水沫擊中了他的頭部,冰塊塞進他的耳朵,水像瀑布一樣流過他的頸部、背部和胸口,浸泡著他,使他窒息。
他雙臂抱住頭,喊道:“把它關掉!把它關掉!”
“把它關掉!”梅麗尖叫,終於水沒有再衝他,盡管他仍然可以聽到水聲就在附近。
傑克喘著氣,擦了擦眼睛。喬伊站在她的紙房中間,街燈照亮了她,她手裏拿著花園裏澆水的軟管——銀色的水花開在空中,又像液體雨傘一樣在她周圍淋下來。她的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穿著傑克上次見她的時候穿著的粉紅色睡衣,但現在很髒,看上去像灰色,而且濕透了,水順著往下滴,滴到她光著的腳上。
她蒼白的眼睛厭煩地盯著他的臉,它們是她身上唯一還有生氣的部分。
傑克在冰冷的水裏顫抖著,水在他身下積成了幾攤,他對著梅麗嘶啞著聲音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要離開房子嗎。”
“喬伊和我用水管滅的火,”梅麗聳了聳肩,“我腳割傷了。”
她舉起水管給他看,腳底板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慢慢坐起來,渾身滴著水:“你是怎麼被劃到的?”
“客廳裏有玻璃。”梅麗拿著一大塊玻璃,但它不是小窗上的玻璃,而是厚厚的深褐色一塊。
那是一個瓶子底。大部分標簽都被燒掉了,但傑克仍然可以看得到“吉尼斯黑啤”幾個字。
甚至不用把它放到鼻子前,都能聞到汽油的味道。
亞當·懷爾。
太過於巧合就不是巧合了。傑克以為自己跑得比他快,以為自己贏了,但在某個地方,亞當不再試著抓住他,而是偷偷地跟在他後麵。
一路跟著他回家,試圖殺了他,殺了他們全家人,甚至差一點兒得逞。
傑克突然為凱瑟琳感到不安。她知道自己丈夫做了什麼嗎?知道他有能力幹什麼嗎?
“我恨你。”喬伊說。
“我也恨你。”傑克疲倦地說。他全身濕淋淋的,往前傾著,然後狼狽地跪倒在地。
“見鬼,”他說,“該死的——”
喬伊開始打他。不是用手或手臂,而是用她的全身,壓住他、撓他、咬他、扯他頭發,另一隻手還拿著軟管,仍然在噴灑。傑克就好像被波浪擊中翻滾到岩石上那般潮濕、那般寒冷、那般迷失了方向,以至於他感覺自己可能會在前廳被淹死。
“呀呀呀!”她尖叫道,“呀呀呀!”
傑克躺在地上,試圖把她推開,但是她用尖尖的膝蓋挺直地壓在他胸口,用噴頭猛擊他的頭部,這樣每次擊打都讓他感覺又冷又熱。傑克捂住臉,試圖轉身,喬伊繼續向他噴水。
“你就不應該負責!你說我們會找到媽媽,但我們沒有找到媽媽!你承諾一切都會好的,但事實並非如此,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停!”梅麗從很遠的地方喊道,“喬伊!快停下!”
最後喬伊停了下來。
喬伊掛在他身上,傑克渾身發抖,水從喬伊臉上滴落到他護著臉的手上。
“我不想負責,”他說,“但是總得有人負責。”
“爸爸會負責的。”
“但他就是個爛人,隻是一個哭泣的巨嬰。”
“因為他很傷心!”喬伊喊道。
“我也很傷心!”傑克喊道,“但我沒有每晚都喝醉!我沒有丟掉工作!我沒有去買牛奶,然後再也不回來!我住在這裏,盡了我所能。”
“但是…… ”喬伊張了張口,努力地想說些什麼。她快哭出來了。傑克記得她以前一直這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但他們現在都不哭了,哭從來解決不了問題。
她坐在他肚子上,用濕漉漉的手臂擦幹濕漉漉的臉,然後看著報紙房間慢慢地融化,水管還在不停地噴水、噴水、噴水。
“但是,”她又說,“我不喜歡你所謂的盡力。”
“我也不喜歡,”梅麗哼哼著說,“唐納德也不喜歡。”
傑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隻知道自己失敗了,感覺自己就像狗屎一樣。
喬伊慢慢爬下去,然後帶著軟管爬過“隧道”。
“我們現在必須搬家嗎?”梅麗問,悲傷地環顧四周,“我才修剪了草坪。”
“不,”他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話在傑克的耳朵裏聽起來很空洞——這是他未能履行的承諾。
他歎了口氣,坐在一攤肮髒的泥水中。煙正在消失,借著街燈的光,他看到喬伊的小房間牆壁上貼著數百張剪報,也許成千上萬——從一堆堆報紙上垂下來,就像魚鱗一樣。
這多半就是那些洞怎麼來的原因了,傑克想著。
喬伊晚上俯身於報紙堆中,像侏儒怪一樣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剪下這些……
瘋了。
但當他盯著看那些剪報時,他意識到這不是什麼瘋了。
全都是關於他們的母親。
頭條新聞、一般文章、小小的片段。
準媽媽、準媽媽、準媽媽……
還有照片。他們父親在哭的那張、被遺棄的喬伊、又小又模糊的他母親的照片,在牆壁上,一張接一張。
還有其他他從未見過的照片。激起他曾發誓要永遠忘掉的記憶的照片:“叫我拉爾夫”和他的大胡子,拿著一大堆文件和報紙的照片;父親抱著梅麗站在那藍色脫皮的前門前的照片;母親的棺材上覆蓋著雛菊的照片。傑克記得他們是怎麼在周圍附近采摘雛菊的。他本來不想去的,不想假裝這個世界不是那麼邪惡而醜陋。
他的目光在牆上漫遊,尋找他們在一起的照片,那張頭發被風吹起,撫過眼睛的照片,但沒看到。
所以這就是喬伊的日常——記住媽媽以前生活的最後幾天……
傑克第一次為她感到難過。
他第一次意識到喬伊並不瘋狂,隻是傷心欲絕。
他第一次在想,他們是否是同類……
有人敲門。
傑克和梅麗睜大眼睛看著彼此。他走向“隧道”,但在他開始通過之前,他們聽到了喬伊開門的聲音。
“該死。”他噓聲道,和梅麗盤腿坐在一起,麵對麵,側耳聽著。
“你好,親愛的。一切都還好嗎?”
“雷諾茲太太!”梅麗用舞台旁白的語氣低聲說道。
“噓!”傑克用手指指著她的嘴唇。
她甩開他的手,大聲說:“我在小聲說話!”
“是的,”喬伊說,“一切都很好。”
一段長時間的停頓,傑克能想象出這個女人上下看著喬伊,想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好”。
“發生了火災嗎?”
“是的,”喬伊說,“但是爸爸撲滅了,謝謝您。”
梅麗咯咯地笑了起來,傑克沒和她吵,也咯咯地笑了起來。
“哦,好的,”雷諾茲太太懷疑地說,“隻要一切都好……”
“是的,”喬伊說,“謝謝您來。”
他們聽到雷諾茲太太走過窗戶,然後聽到她家的門打開又關上。
“你說你要修她的割草機。”梅麗提醒他。
“你說的我要修她的割草機!”他說。
他把T恤下擺的水擰幹,但好像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是媽媽,”梅麗說,摸著他腦袋旁邊的一張小小的模糊的照片,“我記得她。”然後,在傑克否認之前,她瞪著他,堅持說:“我真的記得。”
但他隻是點點頭,沒有心情和梅麗爭辯。
讓她想象她還記得母親吧。他想,有什麼壞處呢,讓她自己去想象她需要什麼吧。
“她跟我們揮手告別,我不想讓她離開。”梅麗說。
“什麼時候?”傑克問。
“那天我們走路的時候,太熱了,你抱著我,還記得嗎?”
傑克模糊地點點頭。梅麗隻是在講述她無意中聽到的、讀過的東西,多年來她想象的東西。
他突然想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構建自己的過去的——用他人的經驗、照片和標題以及現實的零星片段,都搗碎混合到他們自稱的記憶中。有史以來第一次,他覺得他和母親的頭發飄在風中的那張照片可能永遠都不存在。也許這一切都隻在他腦海中,隻是想象中它被貼在冰箱上,而他從家集市偷來的那個小相框將永遠是空的……
他顫抖著。他應該站起來,換一身幹衣服。
梅麗還在摸,手指放在小圖片上:“……還有狐狸的內髒露在外麵,喬伊追趕著那隻小鳥,媽媽在那輛車裏……”
“什麼車?”
“你不記得嗎?”梅麗鼓勵著他,“那輛車減速了,走了另一條路。”
就像是一記耳光。
他忘記了那輛車。他忘記了。從來沒有談過它!從那個時刻到現在,他從未想過這件事,但他立即回到了那裏——在路肩上,他之前回去過成千上萬次的地方,能夠感覺到鞋底的熱量,太陽照在臉上,還有妹妹壓在他肩膀上的重量,哭著扭著……
“她在做什麼?”他低聲問。
“揮手告別,”梅麗說,在悲傷的回憶中舉起自己的小手指,“而我喊著‘媽媽!媽媽!’”
傑克的心跳得那麼厲害,快碎了。
他現在想起來了。他記得這一切——汽車減速了……司機看著他,他看向別處。
害怕得發抖。
但是梅麗沒有把目光移開。她在他的肩膀上掛著,回頭看著公路,看著車再次加速,梅麗哭了起來,伸手去夠什麼東西。
或某人……
“媽媽!媽媽!”
小小的模糊的某人……
傑克感到頭暈目眩。他跪著,掙紮著想要呼吸。然後他把額頭貼在濕透的報紙地板上,仿佛在祈禱。
“怎麼了?”梅麗問。
“我不舒服,”他哽咽道,“我不舒服。”
梅麗輕輕拍拍他的背。“這兒還是那兒?”她問道,就像母親過去常常對他做的一樣。
對他們做的。
她離開時,梅麗隻有兩歲。
但她確實記得。
他們都記得。
3
巴茲坐在一輛生鏽的小三輪車上,圍著一堆搖搖欲墜的木料,慢慢騎著繞圈。他比路易斯先看到傑克,揮了揮手。
“駕!”他喊著,“駕!”
傑克從來沒有去過“布裏奇之家”。路易斯不讓手下的男孩們來這裏,井水不犯河水。此時,路易斯正在院子的中間,和一個高個子胖子、一個矮個子胖子說話,傑克來到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我知道誰殺了我母親。”
就像鉛塊墜地一樣突然,引起一陣沉默。
然後,“你忙,”高個子胖子說,“我們並不著急。”
“謝謝兄弟。”路易斯說道,一把抓住傑克胳膊,半拉半拽地帶到他用作辦公室的木棚子裏。
他憤怒地轉過身,但傑克甚至沒有讓他開始發作:“我找到了殺死我媽媽的刀。”
“你說什麼?”路易斯說,“在哪裏?”
“在別墅區的房子裏。”
“誰的房子?”
“一個叫亞當的。”
“給我看看。”
“我沒拿,”傑克說,“我把它留在了那裏。”
“為什麼?”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在那裏,所以我把它留在他妻子的床邊,寫了一張紙條。我以為她會報警,但她沒有。”
“為什麼沒報警?”
“我不知道!”傑克喊道,“而現在亞當正試圖殺了我。”
“是嗎?”
“就在昨晚。他燒了我家房子。”
“著火了?一切都還好嗎?”
“很亂,但沒關係。喬伊和梅麗還好。”
路易斯點點頭,然後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同一把刀?”
“我就是知道,”傑克說,“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知道,好嗎?”
路易斯皺起了眉。“等一下,”他說,“當你進去的時候,你說有人在家裏?”
“是啊。他老婆。”
“該死的肖恩!”路易斯氣憤地說道,“我要剝他的皮。這就升級成了入室行竊!嚴重的狗——!”他停住了,他們倆都看見在門口巴茲坐在他的三輪車上,興致勃勃地抬頭看著他們。
“把戲。”路易斯終於說出來了,手指對著巴茲搖了搖。
巴茲咯咯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駕,我在騎自行車。”
“那是……巴茲厲害。”傑克對他說。
巴茲笑了:“看我的!”
“我在看。”
他們倆都看著巴茲轟隆隆地騎著車走了,直到聽不見聲音為止。
“和肖恩沒關係,”傑克說,“重要的是,我現在該怎麼辦?”
“好吧,你沒報警吧?”路易斯突然問道。
傑克沉默了。
“你還沒有告訴他們,對嗎?”
傑克抿著嘴唇:“沒有,但是他很危險,路易斯。我可以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他打了我,追了我整個城,像個瘋子一樣跟蹤到我家,在喬伊和梅麗還在屋裏的時候放火燒了房子。她們差點兒死了!”
路易斯皺起眉頭,目光越過院子看著巴茲。
然後他說:“聽著,夥計。我可以解決這個渾蛋,但是不要去找警察。你以為你在那裏隻需要交代一件事,但他們會把你的‘金發姑娘’案子全弄出來,然後你就完了。而如果你完了,我就完了,所有的小夥伴都完蛋了!”
“他妻子怎麼辦?”
“他妻子可以照顧好自己。”
“不,她不能。”
“為什麼不能?”
“她懷孕了……”
“傑克,她不是你媽媽。”
“我知道!”傑克氣憤地說,“但是還是……”
“聽著,”路易斯降低了聲音威脅道,“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是,如果你讓我陷入其中,我們之間就結束了,明白了嗎?”
“但我必須找出是誰殺了我媽媽,路易斯。我不知道怎麼辦。我隻知道這是唯一結束這一切的方法,偷竊、撒謊和躲藏,我隻想讓一切都結束!你記得說過的關於巴茲的那些話嗎?你是對的。我隻想讓喬伊和梅麗快樂安全。我希望她們有床睡、有澡洗、有學上,即使這意味著我要去蹲監獄!我隻是想要睡個安穩覺,而不是每個晚上都夢見她。”
“哇呀呀,見鬼!”路易斯猛地一拳砸在牆上,傑克退縮了。巴茲停了下來,朝著棚子望過來,在陽光下眯著眼睛。
路易斯更靠近傑克了,近到可以揍他的程度,如果他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