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裝作好像一切不是為了她的樣子,我告訴自己:葉添,你應該恨她的。
我的確應該如此的,可是當我得知她和韓斯年在廣華寺中,可能有危險時,我仍是偷了父親的令牌,調了人去救她,為了這,我後來被父親的鞭子抽得就剩了半條命,被他拉去太子府請罪,說我誤了太子的大事,該死!
但是死又如何,我不後悔,若是當日我沒有去救她,她便要死了,我去的時候,她全身上下都是鮮血,整個人像是從血中撈出來的似的,我那時抑製不住地顫抖,我抱起她,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心底第一次燃起仇恨。
如果她死了,我發誓,我會讓這兒每一個人,包括韓斯年,都為她陪葬,我發誓,我會窮盡畢生之力,殺了我那太子表哥,哪怕在他們眼中,我隻是一隻螻蟻。
她最終活了下來,同韓斯年親臨葉府向我道謝。
我才不想見她,我那樣恨她的,我本該那樣恨她的,我不會見她。
但是在得知她要去南疆時,我還是跟著去了。以探望兄長的名義,其實隻是擔憂著她的安危。
她可是我用半條命換回來的人,怎能無聲無息死在戰場上呢?所以當她被大哥派去做前鋒,被大哥故意扔在戰場上時,我才會主動提出做人質,讓她用我來威脅大哥。
當她摟住我,為我擋下所有刺來的劍時,我恍然覺著,那不是戰場,那是一個舞台,鮮血是散落的花瓣,喊打喊殺聲是一支激昂的樂曲,群魔亂舞的士兵是我們的伴舞,而她,是我的領舞之人,我踮起腳尖站在刀尖上,最後終於傷了。
我看著自己腹部開出一朵花兒來,我想要抱緊她,卻突然脫了力,陷入無邊的黑暗。若是能將生命獻祭給這一場舞蹈,那我沒有遺憾,可是當聽到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救命”時,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要活!
我終究活了下來,這一次,我不再扭曲自己的心,我不再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恨她。人生這樣無常,生命這樣脆弱,我不想有生之年,都在自欺欺人中度過。
但是這一次的生,隻是僥幸,終於在我與她成婚那日,我隨她一起跳下了懸崖。我並不是想要殉情,我隻是一看到她消失在那山崖上,我便控製不住自己,想要去拉住她,僅此而已。
想不到的是,我們沒有死,隻是,那樣風吹日曬,那樣無水無糧的情況下,我們離死也不遠了。
她一直昏迷著,發高熱,嘴唇幹裂,說她想要喝水,我弄不到水,隻能用自己的血來喂她。一日三次,在手上劃了一道又一道口子,終於在一個午後,我閉著眼睛不想醒來時,她醒了來。
我救不了她了,我知道,我隻能用我最後的幾件衣裳,結成一根紅綢,讓她就著它爬下去。
我曾許多次望著她的背影,看她從我麵前一點一點兒消失,但是這是最後一次,我親眼看著她,再一次,從我的世界消失。
我想要裝作好像一切不是為了她的樣子,我告訴自己:葉添,你應該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