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年五月,出現星變。朝中另一位非清流宰相柳璨-此人不是不想入清流,是清流人士認為他出身貧賤不要他-跟朱溫講,朝中這些士大夫對您輔佐天子的行為很不滿,常妄自議論,如今天有異象,據星象專家解釋,這預示著君王大臣將有大難,要破解此天象,必須殺人。
朱溫當然明白柳璨說這些話的意圖。一個飽受仁義道德教育多年的知識分子居然一開口就是殺戮,陰損狠毒之心比他這個武夫也差不到哪去。朱溫很明白,柳璨要他殺人,並不是出於對他的未來的考慮,而是出於自己的私心。
他當時還很猶豫,但當他的親信-一個被清流人士蔑視的知識分子-張策跳出來,跟他講應該讓這些清流朝臣“消失”時,他有點心動了。第一,張策是他的親信自然會為他著想;第二,張策的理由很符合他的心思。張策說,不要小看這些文弱的知識分子,他們製造輿論的能力還是很強的。
接著就是謀士李振,這位在科舉考試路上走得一點都不順暢的在野知識分子,最痛恨的就是清流人士。在李振看來,他之所以考不上,就是因為這些人壟斷了中舉名額。他跟朱溫講,朝廷之所以綱紀紊亂,都是這些家夥的功勞,他們常自詡清流,大王以後要想成大事,非做掉他們不可。
李振的意思是說,這些人是非分明。恨這個就必須愛那個,重這個就必須輕那個。他們肯定站在一邊,即使站錯了,他們也維護那一邊的利益。如今,這些人都站在唐天子那一邊,所以,必須要殺掉。
朱溫被說動了。同時,他又想起了裴樞拒絕自己屬下做太常卿那件事,心中的火被點燃。幾天後,他命令昭宣帝下了兩道旨:第一道是封張廷範為太常卿;第二道是貶三個宰相-裴樞、獨孤損、崔遠-為刺史。
這三個人都是清流人士,他們被貶,自然引起了其他清流人士的憤怒。朱溫對付這種憤怒的辦法很簡單,繼續貶斥。於是,吏部尚書陸、工部尚書王傅在同一天被貶。緊接著,已經退休的太子太保趙崇、兵部侍郎王讚也被逐出朝廷。在這些人之後,朝廷中但凡有所謂清流之士頭銜的人,都被朱溫逐出朝廷去做地方官。到了該年六月份,被貶斥的朝廷重臣已有三十多位。
朱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幾天後,以昭宣帝名義下旨,聚集了裴樞等被貶高級官員三十多人於白馬驛(今河南滑縣),在一夜之間將其全部殺掉。一直考不中的李振又站了出來,跟朱溫講,這些人一直以“清流”自居,我們把他們的屍體扔進黃河,永為“濁流”。
朱溫大笑,同意了。三十多具屍體被扔進了黃河,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來人們把發生在白馬驛的慘案稱為“白馬之禍”。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朱溫把不肯依附自己,且又自認為門第高貴,或經由科第出身的高級官員,都誣為朋黨。因此而被殺掉的有數百人之多,唐廷為之一空。
阿龍辭典 清流與濁流
唐代,選拔高級官吏的主要途徑靠科舉。唐朝後期,藩鎮勢力做大,迫切需要人才,所以,很多有能力的知識分子不通過科舉也能為自己謀取一官半職。這些人與國家的“統招生”形成鮮明對比,而被稱為濁流。另外,在科舉內部也有清濁之分,進士科出身的就要比明經科出身的牛氣一些,自分清濁。最後一個條件就是門第,特別是晚唐,門第成了清流的一個重要條件。
阿龍看熱鬧
得意時不驕,失意時不卑
這就是做人的難處:能力強、做得好,就會遭人嫉恨,像裴樞等清流所麵對的境遇;能力弱,或者懷才不遇的時候,又容易被人瞧不起,這就是張策、李振等人所遭遇的。當做出點成績、事業有起色的時候,“小人”惹不起;而當人微、位卑、言輕的時候,“大人物”的傲慢與輕蔑,咱也會遇見很多。人生如何自處?這可是個難題。
生活的經驗告訴我們:當人生順風順水時,一要懂得藏拙,二要留人以餘地;當身處逆境時,也千萬不要有報複人的心思,自強才是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