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SARS,可學校卻禁止外出了。圍牆斷裂的地方全用鐵絲網欄起來,還有保安來回巡邏。那場景,不由得讓人聯想起某些戰爭影視劇來。
生猛的陽寶,她坐上火車去和剪刀手約會的時候,還是“五一”前,風聲沒太緊,可她回來時,風舞學院的抗SARS的運動已達高潮。她拉風的新發型也沒能讓她交上好運,她回來時立刻被擒,被迫在校醫院隔離了3天,還得到一個點名批評處分。
我摸了摸她新染的藍色爆炸頭,調侃她說,為了換發型,你的犧牲太大了。
2、我想你來
我沒能親自去和蘇長信成功分手,他卻升職成功了。他升職成功後,依然忙,累,壓力大,但他比以前更常打電話給我。我賭氣問他,不是說要分手嗎?還打電話給人家做什麼?
於是他很無辜地,在那頭叫屈,明明是你想拋棄我啊!
我氣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惡人先告狀!
我們還是在爭吵在冷戰,矛盾的焦點是,我放暑假要不要去他那裏。
我說要去。
他說,恐怕不行,公司有個培訓,我那會兒得去廣州。
我說,那我就去廣州,見你一麵我就回來。
他說,不行。
我們每天都為這件事情爭執。
但我們都清楚,根源其實不在這裏,而在我們對彼此信任不夠,理解不夠,信心不夠,所以,沒有足夠的力量支撐著我們像子彈一樣,一往無前。所以才會搖擺,猶豫,爭執,猜疑。可又像他說的那樣,真的,我也多麼想,拿全世界來愛他。
我坐在風之舞路旁的樹林裏,想著我們的愛情,就像麵對著一道數學應用題,我理性地分析過,認為自己沒問題,能做得出來的,可一時之間,卻不知從哪一個數字著手。暮色四合,夜風吹起,我仍茫然無措,心有餘而力不足。
風之舞的盡頭,暮色中,有一棵沉默的樹。那棵樹看上去,像駱駝,像李樂,又像蘇長信,我走過去,對它說,我愛蘇長信,隻有跟他在一起,我才會覺得幸福。
說完我頓時覺得輕鬆,豁然開朗。我不想再和蘇長信就要不要去他那裏過暑假這件事爭論不休了。我確信再沒有一個姑娘可以像我一樣,這麼愛他,我也確信,再沒有男生比他,更愛我。這樣的確信讓我很塌實,很安穩,很有力氣。我對他說,不管你在哪裏,我都要跟著你。
我不再去想這件事,認真準備著期末考試,我一門課程的筆記都沒有,實際上,很多人都沒有。熱心腸同學就把那個好姑娘的筆記拿去複印店批量複印,每份2塊到3塊不等,熱心腸同學不賺一分錢,隻為提供便利。但好姑娘也難免要生個病約個會逃個課什麼的,於是筆記就有殘缺,熱心腸的同學發出倡議,誰記了這個筆記的?貢獻出來!或者小小的威脅一下,有私藏筆記者,開除班籍!
考完《外國文學》時,我收到蘇長信的短信息,他說,我不去廣州了。我問,為什麼?他答,我想你來。
蘇長信在常熟。
我到達常熟的時候,正是中午,台風剛剛來過,街邊新植的樹被刮得東倒西歪。我剛從出站口走出來,就被一個人拉過去,緊緊抱在了懷裏,是我日夜思念的清新腥香的汗水味。
蘇長信住在單人宿舍裏,有床有桌子有炊具,床邊掛著我過聖誕節時送給他的小老鼠,小老鼠的脖子上掛著我戴過的手鏈。床單是他給我描述過的藍底紅色桃心床單,枕頭是曾在他的照片裏看到過的黃色碎花枕頭。這個房間我從未來過,但卻如此熟悉,親切。
我們一同起床,他去上班,我去買菜,計算著他中午下班的時間,把飯菜做好等他回來吃。我為他洗衣服,洗床單,打掃房間,做一切姑娘都會為愛人做的事。
我們還在宿舍外麵的花園裏,發現一隻剛睜開眼睛的流浪貓,它還不及我的拳頭大小,叫聲比麻雀還要微弱。蘇長信把它托在手心裏,帶回了家。我們給它喂飯喂水,讓它睡在我們的拖鞋上。我們還給它取了一個村姑一樣的名字,喵喵。
它和我有一樣,能遠遠地,就分辨出蘇長信的腳步聲,然後飛快跑到門口去迎接。
我每天騎著自行車,去鎮上買菜,買早餐,租影碟,路過一片盛開的太陽花田和一條養滿龍蝦的小河。回來的時候,我還會很逞強的,在路邊買上一隻西瓜,車筐裝不下了,就單手抱在懷裏,一路搖搖晃晃。
吃,喝,睡,是這個暑假和蘇長信在一起的主題,他形容說,這毛毛蟲一樣的生活。
那些爭吵,猜疑,猶豫,一點點的,消失不見。
盡管蘇長信在很久以前就說過愛,就說過不離不棄,但他的愛,我的愛,在江南的這個夏天,才一點點地,深入,滲透,融合。
停電的時候,我們互相為對方扇扇子,即使再困,也要強大精神多扇幾下;我發燒了,他半夜背我到醫院打針;肉多的排骨,我們會省給對方吃。但更多時候,他不需要說什麼也不需要做什麼,他就坐在我旁邊,看看電視玩玩遊戲,他的愛,從心底散發出來,從眼神裏表情裏透出來,我能感應得到。
清晨醒來,就看見他的臉。伸出手去,就摸到他的胡子。他上班時,我帶著喵喵,在陽台等他回家。
這是我的福。
蘇長信,現在我睜開眼睛就能看你,可以看見你的小眼睛,還可以親親它;我輕輕一翻身,你就會把我抱住,你的手臂好溫暖;我說夢話的時候,不管我說什麼,隻要你聽見了,你都會應答我;走在路上的時候,你牽著我的手,我們晃來晃去;過馬路的時候,你緊緊地拽住我的胳膊,我可以坦然地閉上眼睛,每次我都會笑你,嘿,我知道你害怕過馬路!你要拽著我才有安全感!你眯縫起小眼睛笑著點頭,就是就是!
你的溫柔的呼吸,你溫暖的呼吸,你輕聲的呢喃你亂哼的歌聲,你粗糙的掌心你厚實的掌心,你無限的耐心你有限的耐心,你的壞脾氣你的好脾氣,你跑著來接我你故意躲起來,你狠狠地親吻我你掉過去不理我,你生氣了你馬上又來哄我。
蘇長信,用我的額頭蹭蹭你的額頭,如此甜蜜。
我一直呆到9月快過去了才磨磨蹭蹭極不情願地一步三回頭地,用作文體來描述就是: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學校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