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別了,我的ET們(2 / 3)

她推了推眼睛,兩手一攤,翻了翻白眼,看著我,嚴肅地說,嘿,你才好笑呢!難道我們會冤枉你不成?我這裏明明就沒有你交學費的單據!我找來找去都沒有!如果你確實交了,難道會沒有單據嗎?!趕快交上來吧,不然畢業證都拿不到!

我氣得渾身發抖!

還好,凡是跟學校發生金錢關係的單據,我都整齊地收好了,放在蘇長信寄給我的裝巧克力的紅色盒子裏。

我拿出單據,擺在她麵前。

她拿去仔細檢查,完了笑著說,哦,這就對了,可能我這裏的底子弄丟了。來,我複印一份,沒事了沒事了。

我仍然憤怒,假如我的單據也弄丟了,那我是不是要因為你的工作失誤,再交8000塊錢!

這都什麼事兒啊。

學費風波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根本不足以撼搖我們即將脫離怪事層出不窮的風舞學院的歡喜雀躍。

我們歡喜雀躍的心情,全用來吃喝玩樂。

我們早已不去食堂吃飯。每天上午十點半,一群人就開始商議著中午吃什麼到哪裏去吃,然後浩浩蕩蕩開往戰場。“紅興”餐廳不再是唯一的選擇,“霸王肘子”和“無名飯館”成了新寵。一夥人吃過午飯就看看電視睡睡午覺,等自然醒來,就做做論文,看看書。

到這時,學校已經又招收了兩屆學生,人多了,設施也更齊備了,慢慢地就現代化了,有了擺著全自動洗衣機的洗衣房和計時收費的大浴室和電子閱覽室。這一切的消費,都依賴一張校園卡。

這東西在山外的高校,早就不是什麼新事物了,而對我們來說,還挺新鮮的。我們不愛用它,因為它主要的消費場所是食堂。從大三起,我們就自動把食堂從生活中過濾掉了。食堂老是出售青蟲炒青菜和老鼠屎煮白飯固然是我們不親睞它的原因之一,但它節節高漲的價格,才是我們擯棄它的元凶。

但開水要打,衣服要洗,我們的卡裏又不存錢,怎麼辦,直接給現金。收費處的牆上貼著,拒絕現金。

收費的小妹妹們,就很為難地說,我們不收現金,請理解。

沒關係,等有卡的同學來,你多刷點,把現金補給他不就行了?我們總耍這些小聰明。

我們去偷摘學校的梔子花,正在摘的時候,被保安喊住,不許摘!我們不理他,摘了穿過花圃往宿舍走。

他生氣了,吼我們,哪個年級哪個係的?

大四。我們答。

大四這個詞,幾乎成了殺手鐧,在很多危急時刻都能逢凶化吉。

至於工作,對師範生來說,當一名高級中學教師幾乎是沒什麼懸念的事,隻是選擇的餘地不大,大部分從哪裏來仍舊回哪裏去,為家鄉的教育事業做貢獻。呱呱、PP、陽寶都是這樣。小狗和樂樂留在了風舞學院做講師,小狗想利用學校安靜的環境,一邊工作一邊考研,而樂樂,要陪著她。

本科畢業就能教本科,這也是風舞學院當時的一個現象。為什麼?原因很簡單,人家博士研究生誰願意來這末流學院啊,還是民辦,還在農村,待遇又那麼低還要扣除莫名其妙的稅!

駱駝對我說,糖果,我放了手,但唯一的願望是希望你過得幸福。以後有什麼需要我

幫忙的地方,盡管說,我的手機不換號碼。

我對著電話,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這麼點頭的時候,忽然感覺脊梁骨裏活生生多出一股子力量來,我甚至還回頭看了看,我想看看是不是能看見駱駝。就像一些言情劇裏常用的台詞,你隻要回頭,隻要你肯回頭,就一定看得見,我就在那裏。

2、再見,我的風之舞

6月很熱,畢業將至,知了的叫聲不再悅耳動聽,而是顯得聒噪煩躁了。

大四學生,也就是300來人,都在做同一件事,把能賣的東西統統擺到路邊去賣掉。換來一頓兩頓三頓的仔薑肉絲回鍋肉辣子雞丁。

一時間,每天的黃昏,校園主幹道上,就形成了一個淘寶市場。什麼東西都有,大到簡易衣櫃,飲水機,小到掉了手機的充電器、減肥按摩霜,甚至康師傅方便麵。

最多的,還是書。

好東西能賣掉,運氣好也能有個好價錢,可一些諸如手機座小項鏈杯子墊之類的小玩意兒,或是《還珠格格》、《某某散文》之類的書了,就無人問津了,大家像小販一樣喊,送啦送啦,喜歡什麼自己來選啦!

呼啦,就送完了。

淪落到稱斤論兩賣給廢品收購站的,是整麻袋的書籍資料。有專業課用書,比如《文藝理論》、《教育心理學》,有公共課用書,比如《計算機概論》、《計算機C語言》,以及價值50多元人民幣嶄新發亮還有油墨香味的英語教科學書!

英語教科書一共四冊,而大學要用的,隻有一冊半。也就是說,餘下的兩冊,我們以100多元的人民幣買來,抱回宿舍,放在書架上,四年之後,不得不以每斤4毛的價格賣掉,兩本加一起有5斤多,賣得人民幣合計2塊3毛。

多麼不合算啊。可英語四級,那真是叫人心力憔悴肝腸寸斷,隻要過四級了,見到ABCD,都像見到瘟疫似的,惟恐避之不及,難道還要帶著這破書去結婚生孩子嗎?

我們學英語,這也是天要下雨沒法子的事。隻能幻想,等以後中國強大了,也叫老外考中文托福,文言文太簡單,用毛筆答題也便宜了,幹脆一人一把刀一個龜殼,刻甲骨文,論文名字就叫《論三個代表》。考聽力時用周傑倫的歌,《雙節棍》聽兩遍,《菊花台》隻能聽一遍,還告訴他們說,這就是中國人正常的語速。

能賣的都賣完了,等畢業證學位證和派遣證了,我的火車票訂好了,宿管科也不管看電視用水用電了。我們三五一堆,聚在客廳打牌看電視聊八卦,偶爾也話話離別情。

一個雨後的黃昏,隔壁2單元傳來一聲尖叫,一個穿睡裙的姑娘,赤腳跑到陽台外的走廊上,“咚”地一聲,倒在地上大聲哭喊,誰不是處女了!你們冤枉我!咱們去驗去驗!

同宿舍的姑娘們嚇壞了,跟出來拽的拉的拉,把她架回去了。那是我們年級經濟係的,住這麼近,都很麵熟,我們又八卦,很快有探子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