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羅場(2 / 3)

一進營中卻見到處都是些醉醺醺的兵丁。高鷲城當初以出產一種木竹子酒聞名。木竹子是特產於帝國南部的一種水果略似枇杷比枇杷大一些成熟於秋冬卻遠比枇杷甘美隻是貯存期很短三日後便敗壞。帝君曾點名要蒼月公每年秋冬貢上木竹子百斤可這種水果既難以貯存又怕顛簸每年蒼月公都以特急飛腳傳遞。這木竹子在南疆也算平常果品卻不太貴可運到霧雲城一斤木竹子差不多都要抵得上一斤黃金的價格了這也是蒼月公反叛的一個原因。

每年秋冬高鷲城中的木竹子產量極豐土人甚至有以之當茶飯的。不知哪一年起有人試著以之造酒造出的酒據天機法師的《皇輿周行記》中記載“明黃如金清澄如水異香中人。一戶造酒門外行人皆陶然有醉意。”當然這木竹子酒也是帝國點名要的貢品。這酒在霧雲城中也很好銷是達官貴人宴客的必備之物不少南疆人便是靠販運木竹子酒家的。高鷲城中全盛之日城中有酒坊三十家其中最大的十九家位於城西當初天機法師隨太子至此吟過“木竹酒香初著雨半城人在醉醒中”的句子。昨夜武侯宴客便用的是木竹子酒連虜來的工匠也有近一半是造酒坊裏的人。

我們跳下馬路恭行看著一片混亂拉住一個正走得東倒西歪的兵丁道:“我是前鋒營統製路恭行請問忠義伯的中軍在何處?”

那兵丁喝得舌頭都短了模糊不清地道:“你問沈大人啊大人現在不見客。”

我看著周圍。右軍營中實在是亂糟糟一片大多都喝得爛醉。這兩萬人大概把酒坊的存貨都喝個精光不少人懷裏摟著女子一手還抓著盛酒的葫蘆一邊喝一邊賭著。這樂事也隻有右軍也才享受吧另外諸軍就算想喝也喝不到那麼多酒。

路恭行耐下性子道:“那麼你們中軍官在麼?”

那兵丁道:“你說田將軍?喏在那裏。”

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個營帳那裏是一幫軍官身上還穿著軟甲正團團圍坐在一張放在空地上的大圓桌前賭錢一個個都是懷中抱著女子手中抓著酒葫蘆。

路恭行和我把馬拴到了邊上的拴馬石上向那幫人走去。到了邊上那些人一個個頭也不抬。路恭行道:“請問田將軍在麼?”

有個滿臉胡子的人抬起頭道:“我便是。你是誰?”

路恭行道:“我是前鋒營統製兼一營百夫長路恭行這位是五營百夫長楚休紅。”

那人聽得我的名字卻推開懷中的女子站了起來道:“是楚將軍啊哈我是右軍中軍官田威。你的名字現在傳遍了全軍可人卻長得太不威風了。”

我注意到路恭行有點不悅之色。這田威的話也沒什麼尊敬我的意思我道:“田將軍我們有事找沈將軍請問能找到他麼?”

田威笑道:“大人現在不見客除非你們有君侯的將令。”

我和路恭行麵麵相覷。我們隻不過想來問問哪會有什麼將令?為了這事去討將令隻怕也會碰一鼻子灰。

這時坐在田威下的一個軍官不耐煩地道:“田胡子該輪到你了你要不擲那可算你輸了。”

田威道:“來了來了。”他不再理我們伸手先攬過站在一邊的那個女子另一隻手去抓幾顆骰子。

他們玩的是帝國很流行的三骰賭。這種賭博也是很久長了每顆骰子的每一麵刻了一到六個小坑那一個坑的塗成了紅色。三顆骰子擲在碗中若三顆相同稱作豹子六點豹子號稱至尊豹是最大的下麵還有一些雜花名色很是繁複除了久賭之人一般也記不住。這種賭博在軍中最流行因為簡單賭具也攜帶方便。他們用的是骨製的骰子大概是新做的還很白。

路恭行還要說什麼田威已經伸手把骰子擲在碗中嘴裏叫道:“至尊!至尊!”

三顆骰子在碗裏滾了一會卻隻是雜色我雖然不知到底有多大但看著另外幾個軍官齊聲歡呼便知一定是很小的隻怕要通賠。

一個軍官笑道:“田胡子你的這手氣可有點背啊。”

田威喃喃道:“果然還是換換手氣吧。”

他把懷中那女子的手按在桌上極快地拔出刀來我還來不及驚呼他一刀剁下便把那女子的左手砍了下來。那個女子出一聲慘叫血一下噴得田威滿臉都是。田威抹了把臉的血把那女子推在一邊伸手把那隻剁下來的手扔給邊上一個工兵叫道:“薛工正做三個新骰子!”

他們玩的骰子竟然是用人骨做的!

我已怒不可遏喝道:“田將軍!”

田威看看我冷笑道:“楚將軍有什麼指教麼?”

我不顧路恭行在一邊對我使眼色罵道:“禽獸!”

田威一下站了起來道:“楚休紅你別以為你是君侯跟前的紅人我們就怕你!老子戰場上什麼世麵沒見過輪得到你這小子來罵人?”

我隻覺渾身熱道:“田威!你還算是人麼?便是禽獸也不會幹這等無恥的事!”

田威也有點怒道:“姓楚的!你若再不幹不淨罵人老子可要對你不客氣了。前鋒營厲害我們右軍也不是吃素的!”

路恭行拉住我道:“楚將軍你別衝動……”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道:“路統製便是要受君侯責罰我也不管。”

我看了看那個被剁去一隻手的女子。被俘的女子若能有幾分姿色可能還會有一個好一點的結果。那個女子相貌不差但現在少了一隻手隻怕她已沒有生存的本錢了。她坐在地上一隻手握著那斷腕卻象與己無關一樣動也不動。我摸了摸懷中也沒有什麼布條拔出刀來在衣服下擺上割下一條走到那女子邊上將傷口緊緊紮住。

如果不這麼紮住她會馬上因流血過多而死的。但我這麼做卻肯定讓田威下不了台。隻是我根本不去想這些隻是機械地做好。

好象這樣也能讓我心裏平靜一些。

等我給她包紮好剛站起身眼前忽然有刀光閃過。

這一刀相當快我全無防備伸手去腰間要拔出百辟刀來手剛搭到刀柄上那刀光便已消失那個女子的頭卻已滾落在地上。

我回過頭田威正吹著刀鋒上的血。那一滴血在泛著藍色的刀鋒上象一顆珠子一樣滾動他的眼裏卻滿是冷冷的嘲諷。

我按著刀道:“田將軍請你準備好。”

我心頭怒極話語卻倒顯得平靜了。

田威笑道:“好啊為了痛快點我們還是立下生死狀吧。”

我喝道:“立就立!”

邊上那些人都開始起哄圍上了一大批人。路恭行也料不得事態會展到這等地步道:“楚將軍你別那麼衝動……”

我道:“路統製請你給我做保人吧。”

路恭行臉上也有點怒色了喝道:“楚將軍你有點放肆!”

他說話從沒那麼嚴厲過我頓住了看了看他。路恭行對田威道:“田將軍楚將軍無禮請你海涵。”他轉身道:“前鋒五營百夫長楚休紅向田將軍致歉。”

他直呼我的官職那是用職位來壓我了。盡管心頭一千一萬個不服我還是走上一步拱手道:“田將軍請你原諒我太失禮了。”

我不象浦安禮那麼有後台從不敢對長官有什麼失禮的。

田威的臉上露出笑意:“楚將軍別在意女人麼原本隻是件玩物別把她們當人看。路統製你們可也要來玩兩手?”

路恭行道:“不了。田將軍我們來是想問問你們見過一種上半身象人下半身象蛇的怪物沒有?”

這本是我們的來意卻直到現在才問出來。田威此時倒還客氣道:“路統製你們也見過麼?”

我們都吃了一驚幾乎齊聲道:“你們見過?”

田威道:“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昨日曾見有一個要逃出城去我們追了半天追不上。想必是這城裏養的什麼怪物吧南邊人古怪多。”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們卻心頭沉重之極。

城中的蛇人看來並不是鳳毛麟角的少數。那些怪物絕不會那麼簡單已經會用武器那幾乎已是個人了。

離開城西時我心頭還有點氣惱。路恭行道:“楚將軍你還在對我不滿吧?”

我道:“路統製你是長官我不敢說什麼。隻是大帝當年得國時明令不許殺降我們現在不把俘虜當人看又如何能得民心?此次叛亂已被平定日後若再有此等事隻怕我們再難令人投降了。”

路恭行歎了口氣道:“我也何嚐不知。不過武侯也有他的道理現在國中謠言四起如果一味婦人之仁又如何能懾服四方?一時有一時的時勢大帝當年下此命令是因為得國未久故要以仁德服眾。現在天下承平日久在這個時代便隻有強者才能贏得尊敬。楚將軍你戰陣上勇猛無敵不過說句實話戰後你性子不免有點懦弱。”

我半晌無語。路恭行的話和武侯批評我的話可說是如出一轍。也許我的性格裏還是懦弱的本質盡管戰場上可以舍生忘死但和平時卻顯露出來了。

也許這也注定了我做不了統軍大將吧。事實上6經漁已是前車之鑒。

路恭行道:“你先回去吧我向君侯稟報此事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我看了看天道:“還早我陪你一塊兒去吧我在外麵等著便是。”

路恭行道:“也好。我總覺得那些蛇人絕不會是些無足輕重的怪物。”

我道:“蛇人雖然厲害可不會掀起什麼大波浪吧?你怕共和軍是在馴養蛇人麼?”

路恭行道:“是啊。城中蛇人不是一條兩條而且已會用兵器如果在山外某處共和軍馴養了一支蛇人軍我真想不出該如何對付。”

我笑道:“就算他們在馴養想必也沒什麼成果。至少我們攻城時那些蛇人並不曾助戰。而且那些蛇人凶悍如此恐怕沒人能馴養。”

這時已到武侯營帳外。路恭行跳下馬道:“楚將軍你等一下吧。”

武侯的軍令嚴厲之極下級軍官不得傳喚不得進入中軍帳內。昨天我一時情急求見武侯武侯也許帶著酒意也不曾怪罪我。現在我再為這事進去隻怕武侯會著惱的。

過了半天路恭行滿麵頹唐走了出來。我道:“怎麼了?”

路恭行道:“武侯正在飲酒我進去稟報此事他隻當笑談。”

我道:“你說我懦弱我承認我也要說你有點多疑。嗬嗬。”

路恭行平常沒什麼架子雖然他是前鋒營統製但與我們一起時他一向隻將自己看作是個百夫長我們也常和他說笑。此時他卻隻是歎了口氣道:“希望隻是我多疑吧。”

我看看天太陽正掛在天心時值正午。從昨晚開始我還不曾休息過。我打了個哈欠道:“我累壞了路將軍你不去休息麼?”

他也打了個哈欠道:“好吧。昨晚一肚子酒我到現在也沒合過眼也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