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天白菊繞階墀

李商隱在閑居的幾年裏處理了一些家庭的事務,其中最主要的一項工作,就是將一些親屬的墓葬遷回了故鄉的家族墓園。這種維護家族榮譽的努力多少使他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從現存的部分詩文中可以看出,李商隱盡量調整自己的心態,淡化對政治生涯的興趣和期待。他有時從事農耕,聲稱自己“渴然有農夫望歲之誌”,模仿陶淵明的風格寫作田園詩歌。不過,紛亂的時局始終吸引著李商隱的注意力。他有非常鮮明的政治傾向,幾乎無法隱藏。

有人根據李商隱部分詩作的風格,推想他性格內向(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四編·第十一章)。這種猜測多少有些武斷。如果從李商隱的另外一些活潑幽默的作品來看,可以得出完全相反的結論。現存的資料(主要是他本人的詩歌和文章)表明李商隱的社交範圍廣泛,他是一個樂於交往而且頗受歡迎的人。

李商隱交往圈裏的人物分為四類:

仕途人物:令狐楚、令狐綯、崔戎、王茂元、李執方、盧弘止、鄭亞、柳仲郢、李回、杜悰、蕭浣、楊虞卿、楊嗣複、周墀、姚合、孫簡等人;

酬和詩友:杜牧、溫庭筠、白居易等人;

誌同道合:劉蕡、永道士、崔玨、李郢等人;

禮節往來:令狐緒、韓瞻以及他在各個階段的同僚。

五代·孫光憲《北夢瑣言》中記載:在令狐楚去世後多年的某個重陽節,李商隱拜訪令狐綯,恰好令狐綯不在家。在此之前,李商隱已曾經多次向身居高位的令狐綯陳訴舊情,希望得到提攜,都遭到對方的冷遇。感慨之餘,就題了一首詩在令狐綯家的廳裏:

“曾共山翁把酒時,霜天白菊繞階墀。十年泉下無消息,九日樽前有所思。不學漢臣栽苜蓿,空教楚客詠江蘺。郎君官貴施行馬,東閣無因再得窺。”(李商隱《九日》)

委婉地諷刺令狐綯忘記舊日的友情。令狐綯回來看到這首詩,既慚愧又惆悵,於是令人將這間廳鎖起來,終生不開。後來又有人說,這首詩使令狐綯惱羞成怒,很想鏟除題詩的牆壁,但由於這首詩裏有出現了他父親的名字“楚”,按照當時的習俗,他無法毀掉詩作,就隻好鎖上門不看。也因此更加嫉恨李商隱。

宋代姚寬《西溪叢語》中記載唐末流傳的一個故事:一群文人在洞庭湖中泛舟遊玩,有人提議以木蘭為題作詩。於是眾人一邊飲酒一邊輪流賦詩。這時,突然出現一位貧窮的書生,口占一絕:“洞庭波冷曉侵雲,日日征帆送遠人。幾度木蘭舟上望,不知元是此花身。”吟罷隱身而去。大家都感到驚奇,後來得知,這人就是李商隱的鬼魂。在另一個版本宋代李頎《古今詩話》中並沒有鬼魂出現,是一群詩人在長安聚會時,有人朗誦這首詩,大家才發現原來他就是李商隱。

宋代蔡居厚《蔡寬夫詩話》中說:白居易晚年非常喜愛李商隱的詩,曾經開玩笑地說:希望我死後能夠投胎當你的兒子。後來李商隱大兒子出世取名叫白老,這個兒子卻十分蠢笨。直到小兒子出世,小兒子倒十分聰慧,大家都笑說如果白居易投胎,小兒子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