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才命兩相妨

李商隱的妻子去世時,為了照顧一雙幼小的兒女,為留在長安任職,李商隱曾不得不去求已經做了宰相的令狐綯。他寫了一些誇讚令狐綯文章,希望打動令狐綯。這次令狐綯薦引李商隱做了太學博士。這個職位,品級不算低,卻是個冷官。當初韓愈在擔此官職時就有過抱怨:“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任此職位的李商隱心裏也異常苦辛,他說自己“攻文枯若木,處世鈍如錘……”這個官銜同畫餅一樣,讓他“悔逐遷鶯伴,誰觀擇虱時”。

令狐綯看似幫助了李商隱以顯自己豁達,實則腹黑的他讓李商隱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有誌於仕的人以經書磨之,無異於吃葷的讓他吃素,吃素的讓他吃葷。更何況,對於李商隱這樣一個早在年輕的時候就宣稱“行道不係今古,直揮筆為文,不愛攘取經史,諱忌時世”的人,更是難以忍受這種“主事講經,申誦古道,教太學生為文章”的日子。

不單如此,李商隱無奈而求令狐綯的那些詩信後來都成了人們譏諷他的理由,《舊唐書》說他“背恩,尤惡其無行”,“俱無持操,恃才詭激,為當途者所薄”。《新唐書》則說李商隱“詭薄無行”。

李商隱窮途時亦學問津,卻問錯了人,屢屢問向令狐綯。其實,此時他也隻有這個錯誤的人可相問,這是大唐那個時代的悲哀:天下茫茫誌士卻無路可去。從此本可張狂的他被看成世俗,本可放懷的他被看成舍不下,本是恩義兩重的人被看成是勢利,本是高潔的人被看成無節操,本是以義孤行的人被看成是牆頭草。

文人末路的悲愴,讓迫於生計壓力向命運低頭的李商隱,更顯蒼涼,他桀驁的一生在此折腰。他不僅為了自己而活,還需為了家人而為五鬥米奔波。所以李商隱要為自己發出那一聲長歎“古來才命兩相妨”。李商隱低頭了,但沒有低下脊梁。他一直陪著李德裕一黨走到萬劫不複的境地,而他也跟著萬劫不複,這樣的堅持與勇氣是讓人動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