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披露(2 / 3)

他正想著的時候,霍滿軍推門進來坐到了他對麵。自從“寧水詩案”從互聯網上爆發以來,霍滿軍就意識到金家騏在這一場可怕的政治危機中一下便躍上了岸,得到了徹底的安全!他媽的,這小子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他忿忿不平地想。本來,一直對金家騏的清高、自負深深不滿的霍滿軍很希望局裏借這次“10.11”事件,給金家騏一個狠狠的教訓,挫一挫他的鋒芒和銳氣。但是,現在看來,這個結局他是看不到的了。前幾天王哲相就對他談起,縣裏要對金家騏“從輕發落”了,城建局自然也就要懂得領會上級會議精神,不能再有什麼“小動作”來刺激金家騏,免得他在此時此刻又橫生枝節給縣領導添亂。霍滿軍再蠢,也明白這是王局長在給自己打招呼——馬上取消對金家騏的“8小時”監控。這讓霍滿軍心頭十分不悅,好像誰欠了他錢似的,一坐到金家騏對麵便翹鼻子瞪眼的,表情難看得很。

和霍滿軍這樣的人呆在同一個辦公室的屋簷下,金家騏也很痛苦。下班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收拾好了辦公桌上的東西,自顧自便離去了,任由霍滿軍滿懷忌恨的眼神在背後像蒼蠅一樣逐著他出了門。

金家騏剛剛走出辦公樓在公交站站著等車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在他身前無聲地停了下來。那輛轎車的車窗慢慢搖了下來,露出了袁方同堆滿了微笑的臉。他向金家騏招了招手:“家騏,上車吧!我送你一程。”

金家騏表情一怔,擺了擺手,沒有答應。

袁方同把車門一下推開,伸手來請:“上車吧!我有些事想和你扯一扯。”

金家騏沒奈何,隻得彎腰鑽進了轎車裏。袁方同便很親熱地讓出了位置,讓他和自己並肩坐好,順手抽出一支“中華煙”給他遞來。

金家騏淡淡地笑了笑:“我不抽煙。”袁方同把煙收回給自己點上,有些無奈地說道:“其實,我也不喜歡抽煙的。可是,我們當秘書的,一天到晚都在琢磨著怎樣幹好工作,累得不得了,不抽煙解乏怎麼行?”

說著,他轉過身來,向金家騏陪著笑臉說道:“唉!我們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呀!家騏同誌,我以前在話頭言語上有何衝撞之處,希望家騏同誌能夠給予理解和諒解……但你也知道,那些事情我們身為下級,領導交辦下來也不得不從……”

這一番真摯懇切的話,讓金家騏聽了,不禁大感意外——這會是先前那個在公安局裏儼然以縣委書記的“代言人”自居的、趾高氣揚的、指手劃腳的袁方同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樣的“變臉”手法簡直可以去當特技演員了!他深深地笑了,也並不答話。在這一閃念間,他想起了一句古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於是,他便靜靜地看著袁方同,見他如何動作。

袁方同抬起眼來,和金家騏對視了一下,訕然一笑,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其實,關於“10.11”事件的說法,外麵流傳了許多。唉……還是怪《中濱報》社的那個黃元良,當初在網上一看到這帖子的內容就應該立刻把它刪掉,也不要為了自己邀功請賞便馬上風風火火地跑到鄭書記、朱縣長麵前‘告密’——也許就不會鬧出後邊這許多事來了!”

金家騏靜靜地聽著,心中暗想:這袁方同當真是圓滑到了極點,不動聲色地便把一切責任推到了黃元良一個人頭上,使自己遷怒於黃元良,從而為和自己進一步深入交談留下了回旋空間。他一念至此,不禁為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青年幹部而暗暗歎了一口氣:有這樣靈活機變的心思,卻不用在正道上,反倒拿來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真是可惜了!

袁方同說罷,看到金家騏臉上表情沒有什麼異常反應,便大起膽子,繼續說道:“金兄是我們中濱縣的才子——你的文筆,我是素來十分欣賞敬佩的。去年,我還向縣委辦推薦過你呢,不知道後來他們竟沒怎麼理會……唉!金兄,在你們那個小小的城建局裏有些屈才了——找個機會,我給組織部說一說,讓你到外邊去鍛煉鍛煉,如何?”

金家騏仍是麵色平靜,臉上波瀾不興,淡淡說道:“袁秘書實在是太客氣了!我現在也幾乎等同於‘待罪之身’,處處受人監控,又豈會再生這種奢望之心?”

“唔……誰敢監控你呀!鄭書記也公開說了:‘歡迎、接受金家騏同誌的批評和意見’嘛!王哲相他們不敢真的把你怎麼樣,隻是做個樣子給縣裏邊看看罷了!“袁方同似乎早已摸清城建局裏的一切情況,有些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我記得曆史上有這麼一則故事:北宋時期,蘇軾被人羅織了一個‘烏台詩案’出來,宋神宗對他大為惱火,一心想要治他的重罪,最後還是被他的母親宣仁皇太後勸住了。她當時勸解的那句話說得十分高妙:‘欲害高人者,必不祥。’

“金兄是我們中濱縣數一數二的才子、高人,誰敢羅織罪名想陷害你,誰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聽了袁方同這番話,金家騏心裏更是一陣發寒——這人巧舌如簧,臉皮極厚,實在是不可小覷!若是先前沒有在公安局的那兩次“訊問”中親眼目睹了他的種種表演,他幾乎要以為這人是自己“知心知肺”的知音朋友了!

然而,醜媳婦終究要見公婆的。該亮出來的底牌,到時候終究是要亮出來的。袁方同躊躇了片刻,有些為難地開口說道:“金兄,我有一篇稿子,是關於正麵展現中濱縣經濟建設成就的宣傳報道材料。這是鄭書記親口交待要及時完成的……我的意思是……金兄能不能幫我代勞撰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