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高蟬遠韻(2 / 2)

她的起居室猶如雪洞一般,牆上沒有一絲裝飾和照片,迎麵一排滿地玻璃長窗。她起身掀開白紗幔,參天的法國梧桐,在路燈下,便隨著扶搖的新綠,耀眼而來。遠處,眺望得到舊金山的整幅夜景。

透過水晶先生的眼睛,我們可以想象,那時的愛玲,生活應該還是很不錯的。對於她當時的形象,水晶先生又是這樣描寫的:

她當然很瘦——這瘦很多人寫過,尤其瘦的是兩條胳膊,如果借用杜老的詩來形容,是“清輝玉臂寒”。像是她生命中所有的力量和血液,統統流進她稿紙的格子裏去了。她的臉龐卻很大,保持了胡蘭成所寫的“白描的牡丹花”的底子。眼睛也大,“清炯炯的,滿溢著顫抖的靈魂,像是《魂歸離恨天》的作者艾米莉·勃朗蒂”——這自然是她自己的句子了。她微揚著臉,穿著高領圈青蓮色旗袍,斜欠身子坐在沙上發,逸興遄飛,笑容可掬……她的笑聲聽來有點膩答答,發癡嘀嗒,是十歲左右小女孩的那種笑聲,令人完全不敢相信,她已經活了半個世紀。

能與晚年的張愛玲那樣近距離的接觸,一起交談七八小時之久,也隻有幸運的水晶先生了。大多數的“張迷”采訪者,盡管找了各種由頭,試圖向她靠近一些,都被她冷冷回絕了。而那位台灣女記者所炮製的“垃圾文章”更是讓愛玲不堪其煩。

那位叫戴文采的台灣女記者,聲稱自己也是“張迷”,偶然得到了愛玲的地址,便馬上寫信去,“希望能采訪她”。很顯然,愛玲是不會回應的。女記者不死心,索性到愛玲隔壁租了一間房子住進去,試圖由此獲得一些她想知道的東西。女記者在那裏住了一個月,據說見到愛玲的機會隻有一次,還是看她出來丟垃圾,也隻遠遠地看到,連她的容顏都沒看清楚。女記者隻好對著那兩袋垃圾大做文章,她翻遍兩袋垃圾,企圖在那裏挖掘出愛玲日常生活的蛛絲馬跡:從有血漬的軟紙推測出愛玲的牙齒壞了,空的牛奶盒子證明愛玲每天要喝很多盒TWO-TAN牌的鮮奶,糊了的煎蛋證明她愛吃那種食品技術卻不太好……而那張長長的購物單更是讓女記者如獲至寶,她詳盡地將上麵的物品陳列到自己的文章裏去……

如此瘋狂的“愛”,引起了台灣一些文人的不滿。女作家季季就曾對此表示了她的強烈憤怒,她堅決拒絕刊登女記者的那篇“淘垃圾”文章,希望她能考慮到一位老人的感受。

那篇垃圾文章還是通過另外的途徑刊登出來。

強大的利益麵前,有些所謂的文人連做人的底線也沒了,不能不讓人覺得寒心。

“那台灣記者那篇淘垃圾記還是登出來了。中國人不尊重隱私權,正如你說的。所以我不能住在港台。現在為了住址絕對保密,連我姑姑都不知道。”在給好友司馬新的信裏,愛玲表達了自己的憤怒與無奈。

此次事件之後,為躲避紛擾,愛玲不得不更加頻繁地搬家,把自己鎖進更深的塵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