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那花草中,一千七百年,今生與今世,誓此不返啊。多少年風雨泥濘,在這個小山村中,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家,家中有書籍,家中有書簡,翻看永不厭。一個農民,一個辛苦耕作的農民,一介書生,一介勤奮讀書的書生。飲用山泉水,牙齒是那麼的白,聲音是那麼的甜,梳妝照鏡,我真的好美啊。一日兩餐,玉米糝湯,清白的食物,清白的飲下,清白的人生,清白的身體。
湖水山色,牧牛的婦女們高高的躺臥在那青草深深的高山深處,她們把古老的神話互相翻講,時時笑鬧。她們翻講著書生冰磊的從前,現在和將來那些有趣抑或傷心的事情,山中,竟是這般充滿歡樂……
這裏是柴居,這裏是隱過,雨夜裏我的心中充滿遐想,舒適的躺在軟軟的大木床上美夢連連。為什麼兩顆心,彙成一顆?是你是你特別迷人,令我一生隻能愛一個,仿佛一早已注定,我隻屬於你,此刻,抱你入懷,永恒也屬於我……
來世,你若是山坡上的草,我便是遠方而來手提鋼刀割草喂馬的軍人,你和我終究還要落戶在這個“馬瑤村”。甘霖普降的時候外婆你就這樣的深閉雙眼,永恒的沉入夢鄉去了……
我踩著那泥濘的雨水快步奔跑把你追尋,然而最後看到的卻是你慈祥的照片和烏黑的棺材……
以前,見你的時候,是那張溫柔而嚴肅的笑臉,而現在,再見你了,便是這座孤孤的墳墓,青草爬滿了墳墓,墓就在莊稼地裏,你和外公死在了這裏,能有誰是你們的陪伴呢?百歲之後,歸於其居,百歲之後,歸於其室。思戀,何必淚眼,愛長長長過天涯……
命歸何處,有誰知道?從此,我的漫漫人生道路,便又少了一個相處很美的朋友。月明後園夜來秋,讓人躺在這孤單的大床上,身,感覺冷冷的,心,也感覺冷冷的。你曾給我講過你小時候生活在清朝那年代,讀過《大學》那本書,忘不了當年你坐在桌子邊,坐在大床上口中喃喃自語《大學》裏的章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我曾對你有竊竊小恨,然而,今天,你走了,我跪在這青草覆蓋的墳墓前,不能不為之痛哭流涕也。年年冬日你持針縫線,為我做過棉鞋和棉衣,我欠你的,即便來生,也不能還清,讓我們共同等待來生,卜者說了,來生你依然是這個“馬瑤村”的農家小女孩,生活在這個我已定居了的小山村。
我是山中仙,我的命,很長,很長,長過滄海桑田,山中的農民在埋葬你的時候說了一句笑話:“來生,來生,來生就是清朝了。”真的嗎?其實你曾對我說過向往小時候清朝那年代。那就等待來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