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到剛才的奏疏中有秦啟南的奏本,請旨明日進宮來看望她,我不知道她是否同意了,想要問,還是忍住了。
她按著眉心,沉吟不語,半晌揮手道“你且去吧。明日秦啟南進宮來,你在西華門處迎他,他日後也是你主子,用心服侍好。”
我躬身領命,退了出來。
次日巳時我已在西華門處等候秦啟南,他是騎馬而來,在宮門處下了馬。我向他行禮問安,他略微側身避過,“周掌印客氣,我如今身無爵位,不便受你的禮。”
我不知道他這話裏是否有對陛下的不滿,雖然婚期訂在一年以後,但陛下亦未下旨晉封他為王爵。但這不過是早晚的事,總有一天我需按照大禮來參拜他,所以我還是恭敬的欠身,也未敢和他並肩而行。
他是長身玉立的男子,比我略微高些,而我則因為常年的內侍生活,已習慣將頭略微垂下,腰身和背脊也不能完全挺直,就好像此刻,我隻能垂首默默的走在他身後。
“周掌印年輕有為,深得陛下信任,我在宮外也聽到過的。日後我進宮來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掌印多提點些。”
我忙欠身道不敢,告訴他稱呼我的名字即可。繼而又想到那日李鬆陽的話,我如今已是這般有名氣了麼,看來伴在君王側而不讓人矚目也是樁難事。
我將他帶至南書房稍作休息,“秦相公稍待,陛下此刻還在宣政殿議事,大約再過一個時辰才回來。您有什麼需要就吩咐臣。”
他笑著擺首,起身去書架旁,隨意抽出一本書翻弄著,我定睛看去,是黃公望的寫山水決。
我曾聽人說起過他的才華,十一歲即能作詩,十二歲仿揚雄的解嘲做了一篇漢賦,令先帝極為欣賞,更曾一度被冠以京中第一才子的美名。
可因為要與皇室聯姻,他不能再去參加考試,日後也不能入朝為官。這樣的才氣,確是有點可惜了。
我留神看向他,他穿了件月白色的長衫,腰間係玉帶,頭上隻用了一條玉色的葛巾束發,周身樸素明淨,卻自有一股高華飄逸之態,讓人觀之忘俗。
“這黃公望不免也過於迂腐,鬆樹喻君子,雜樹喻小人,如此說來那柏,樟,楠都算不得佳木了?”
我欠身回答,“是,幸而後世並不以此為鑒,不然恐怕也難見六君子圖了。”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笑道,“元承亦懂畫?聽父親說你學問不錯,倒是難得,是入宮前學的吧。”
我忙說不敢,“首輔大人謬讚了,臣入宮前曾讀過些書,認識點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