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舉目風光長寂寞(1 / 3)

這一年的夏季,我在南京迎來兒郎另一位故人,王玥。

那日我正在還硯齋閑坐,畫著庭前芭蕉,耳聽得一陣腳步聲,卻不似白玉那般步伐輕盈。

我抬首,正對上王玥疏朗的笑容,一瞬間幾乎怔住,旋即反應過來,當真是既驚又喜,一支筆啪地一聲,落在尚未完成的畫卷上。

“元承。”他上前握住我的手,許久未見,他亦有幾分百感交集,竟不知接下去該說什麼。

我回握住他的手,兩廂對視良久,都不禁笑了起來。我請他坐了,自去煮茶招待他。

“仲威怎麼來南京了?”我問道。

他微一愣,然後搖頭笑道,“看來你真當起富貴閑人了,兩耳不聞窗外事,連朝中什麼風向都不清楚,今歲春,我被陛下貶到南京兵部做閑散侍郎。前幾天剛到任,這便趕來看你了。”

我一驚,她一向信任王玥,何故如此,心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我問,“仲威此番遭遇,是否受我連累之故?”

他坦誠的點點頭,又擺手道,“也不盡然。明麵兒上是他們說我和你結黨營私,我便是你任用的那個奸佞,這話說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如今你遭貶黜,他們豈能放過我?陛下被他們鬧煩了,索性就打發我過來,一則是避避風頭,二則,怕是也有讓我來陪你做伴的意思。”

他說的輕鬆,可我知道他是有理想抱負的人,平白受我連累,賦閑在此,怕是心情並不會好。

我心中一痛,當即起身向他長揖,含愧道,“對不住,累你至此,元承深感愧疚。”

手臂一緊,他已扶住了我,神情十分不忍的說道,“你這是何苦,我自願與你交好,也從不瞞旁人,滿朝文武皆知此事,早晚會有人拿這個做筏子。我亦早知會有這一天......又怎麼能怪你呢。”

他扶起我正色道,“你且放寬心,我來南京未必是壞事。如同陛下放你來此地一樣,都是想要保護我們。你就不要再自責了。”

我亦隻能一歎,對他微微頜首,之後再招呼他飲茶。

他環顧畫堂,笑讚道,“我瞧你這閑居生活倒似仙居,悠遊自在比在京裏時強了百倍,著實令人羨慕的緊。”

我笑著應他,“南京就是有這點好處,仲威也可以享受一段清閑時光了。”

他擺手,有些無奈的笑道,“我卻沒你那般好福氣。過幾日便要去浙東巡海防,雖則不是我領頭,也需陪著上峰一道。這也是,陛下交給我的差事。所以說,陛下終究是疼你多一些了。”

我含笑對他拱手,賀道,“恭喜仲威,陛下依然如此看重你,來此地不過是走個過場,召你回京是遲早的事。”

“彼此彼此,希望屆時你我可以一道回京,再為朝廷效力。”他想象著那畫麵,笑得暢意。

我心中黯然,這於我,卻是遙不可及的期待,想到此,我忍不住問道,“陛下,近來聖躬安好?”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在微微的顫抖。

幸而他連連點頭,然後眉頭略微一蹙道,“陛下今年什麼歲數了?我記得她似乎和你同年?”

我頜首,“是,陛下是乾嘉二十二年生人,今年三十五了。仲威怎麼問起這個?”

“這麼說來,陛下年紀也不大,倒也稀奇。”他一徑搖頭,看得我更加心焦,隻盼他快些說下去,他澀澀一笑道,“今歲上元節之後,禮國公向陛下推薦了一個遊方的道士,叫玄方的,說是練得一手好丹藥,有延年益壽滋補的奇效。陛下將此人召進宮去,之後便封賞了他一個上師的稱號,還在宮裏給他辟了一處專門煉丹的地方,很是寵信,據說每日都要召見此人,有時候和他在西暖閣中敘話,一說就是個把時辰。你說,這不是奇哉怪也麼,想不到陛下竟好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