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的上帝,你就像城牆、防衛一般守護著我,你是我唯一的避難所!你能看到我靈魂深處所有的想法。當我為了爭奪小卡爾而讓別人受苦時,我內心也是十分痛苦的。上帝,請你傾聽我的訴說!請你接受我的祈求!”

“噢,上帝,救救我吧!我因為不願向不公正的現象妥協,已經落到被全人類遺棄的地步了。請接受我的祈求吧,讓我能和我的卡爾在一起生活……殘酷的命運,不可撼動的命運!我的苦難似乎永遠沒有終了之日。”

然而,他心愛的侄子卻辜負了他的信任。從貝多芬寫給卡爾的信中,我們可以看出貝多芬的痛苦和憤慨,就好像米開朗琪羅寫給他兄弟們的信一樣。

“我還得再接受一次最卑鄙的忘恩負義嗎?也罷,如果我們之間的關係要破裂,就讓它破裂吧!其他的人知道了這回事以後,隻要是有公正心的人都將會恨你……如果你不能再忍受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麼我將把你交給上帝,照顧你我已用盡了我所有的力量,我問心無愧……”

“像你這樣嬌生慣養的孩子,真該學一學什麼是真誠和樸實;你竟不能真誠地對待我,這種虛偽的行為讓我傷透了心,令我難以忘懷……上帝可以作證,現在我隻想遠遠地避開你,跑到千裏之外,不再理會我那可憐的兄弟和這可惡的家庭……我不能再信任你了。”

下麵的署名是:“你可憐的父親,或最好不是你的父親。”

貝多芬雖然對侄兒的行為感到很憤怒,但仍希望寬恕他的所作所為:

“我親愛的兒子!一句話都不要再說了,快回到我的身邊吧,我不會再對你說一句嚴厲的話了,我將以我全部的愛來對待你。我會和你好好商量你的將來,不會自作主張。我以我的名譽作為擔保,我絕不會責怪你,我會提供給你所需要的任何幫助。來吧,快回到父親溫暖的懷抱吧。請一接到信就立刻回家。”

他又哀求道:

“我親愛的兒子!不要離開我,永遠做我最親愛的兒子!如果你還像別人所說的那樣,虛偽地對待我,那真是太不像話了……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但我確實撫養過你,並且用盡我所有的精力來照顧你的成長,我對你的愛甚至超過了你親生父親的愛。我真心希望你能走上善良和正直的道路。你忠誠的父親。”

小卡爾比一般孩子要聰明一些,貝多芬本來希望他能繼續學習,並為他籌劃好了美好的前程。但卡爾似乎對學習並沒有什麼興趣,他想要去經商,但卻經常出入賭場,欠下了不少債務。

雖然貝多芬很愛他的侄兒,全心全意地照顧著卡爾,但卡爾卻不領情。非但沒有感謝貝多芬的照顧,甚至對貝多芬的愛感到惱怒,竟開始與貝多芬對抗起來,像他自己所說的:“因為伯父要我上進,所以我變得更壞了。”這種可怕的話,隻有從浪子的嘴裏才能說出。1826年,貝多芬在卡爾頭上打了一槍,但是他並沒有死,倒是貝多芬幾乎因為這個而送命:他永遠無法擺脫因為這件事所遭受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卡爾痊愈之後,貝多芬卻一直遭受著感情的折磨。卡爾甚至不關心貝多芬的死活,似乎貝多芬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在貝多芬臨終的時候,他也沒有陪在身邊。貝多芬去世前幾年,在寫給侄子的信中說:“上帝從來沒有遺棄我。將來終究會有人來替我闔上眼睛。”但替他闔上眼睛的,竟不是被他稱為“兒子”的卡爾。

即使深陷悲苦的深淵,貝多芬仍然在作品中謳歌歡樂。

這是他畢生的計劃。從1793年他在波恩時起就有了這個念頭。他一生都想要譜寫一首《歡樂頌》。他一直在猶豫要用什麼樣的形式,以及放在哪一部作品裏會更加合適。在他創作《第九交響曲》的時候,也沒有拿定最終的主意。直到最後一刻,他還想著要把《歡樂頌》放在第十或第十一交響曲中去。1823年7月,貝多芬還想加一個樂器演奏作為終曲,後來卻用在作品第一三二號的四重奏內。車爾尼和鬆萊特納卻言,即便是在演奏完了之後,貝多芬還是沒有放棄改用樂器結尾的想法。

要在一首交響曲內引進合唱,在技術上有很大的困難,這一點從貝多芬的草稿本上可以看出。他嚐試過許多試驗,想盡一切的方式在作品中引進合唱。在Adagio(柔板)的第二主題的稿本上,他寫道:“也許合唱在此可以合適地展開。”他說:“當突然有了靈感的時候,我總是能聽見樂器的聲音,但卻聽不見任何人的聲音。”所以他把運用歌唱的時間盡量往後拖延,甚至先把主題交給樂器來奏出。

對於這些拖延和躊躇,我們還得做進一步的解釋。貝多芬一生都在遭受著痛苦的折磨,但卻從沒有放棄過謳歌“歡樂”之美;然而他總是陷在熱情與哀傷的旋渦內,因此年複一年,這項工作一推再推。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日,他才了卻了這個心願,成就了一部偉大的傑作!

在這部作品中,當歡樂的主題第一次出現時,樂隊忽然中止了演奏,全場出其不意地一片靜默,這使得即將引入的歌聲沾染上一股神秘的氣息。這個主題就是上帝。“歡樂”從天而降,周圍一片寧靜,它用柔和的氣息撫慰著痛苦的心靈,用溫柔的撫摸慰藉著受傷的心靈,讓人感動得想要落淚。當主題過渡到人聲上去時,先由低音表現,帶著一種嚴肅而壓抑的基調,慢慢地,“歡樂”的感覺傳遍全身,這是一種征服痛苦之後的歡樂。接著是進行曲的節奏,浩浩蕩蕩的軍隊在行進,男高音傳出響亮而急促的歌聲,在這些沸騰的樂章內,我們似乎可以聽到貝多芬的氣息。好像他在創作這首曲子時,正在田野間如醉如狂地奔跑,充滿著激情,宛如暴風雨中年邁的李爾王。在戰鬥的歡樂結束之後,作品帶給聽眾一種宗教般的醉意,仿佛是參加一次神聖的宴會。全人類都向天空張開了手臂,大聲疾呼地奔向“歡樂”,將它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