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宗教狂亂時期(2 / 3)

為了更深入地研究教義,他在3年的時間裏參加了所有的宗教儀式,包括懺悔、聖餐等。在他內心裏,始終信奉著信仰,當遇到讓他感到不快的事情時,他不會再盲目地妄下結論;遇到不可思議的事情時,便努力找理由給自己做出解釋。對於他所愛的人,不論是生者還是死者,他都認同他們的信仰。他一直希望到了某個時刻,“愛會替他打開真理的大門”。

但他的努力似乎毫無用處,他的理智和心靈還是互相抗爭起來了。而且他也開始覺得,有些舉動如洗禮與聖餐很是無聊。當別人強迫他重複說聖體是基督的血和肉時,“他的心仿佛受到了刀割一樣”。然而在他和教會之間築起一堵不可超越的高牆的,並非是教義,而是一些實際的問題。尤其是各個教會之間的相互仇恨,還有由那個該死的殺人權產生的戰爭和死刑。

於是,托爾斯泰選擇了逃避。他的思想被壓抑了3年,一旦決裂更顯得尤為劇烈。他現在無所顧忌,輕蔑地將昨天還在信奉的宗教踩在了腳下。在他的《教義神學批判》中,他不僅僅把神學說成是“無理的,且是有意識有目的的謊言”,還將神學和福音書對立起來。最終,他在福音書中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這信仰可以歸納為下麵幾句話:

“我相信基督主義。我相信隻有當所有的人實現了幸福,這個世界才會有幸福的存在。”

他擁有信心的基礎是摩西在山上的宣道,托爾斯泰把這些教導歸納成五條戒律:

1.不發怒;2.不犯奸;3.不發誓;4.不以怨報怨;5.不與人為敵。

這是教義中消極的部分,而其積極的部分隻包括在一條告誡中:愛上帝和你身邊的人,就好像愛你自己一樣。

“基督說過,誰如果違反了這些戒律,誰將在天國中擁有最低的地位。”

托爾斯泰天真地補充道:

“不論這顯得多麼奇怪,我在1800年之後,才像發現新鮮事物一樣發現了這些戒律。”

但是托爾斯泰並不認為基督就是上帝。他把基督當作是聖賢中最偉大的一個,這些聖賢還包括釋迦牟尼、婆羅門、老子、孔子、瑣羅亞斯德、以賽亞等,他們指出了人類所向往的幸福及通向幸福的道路。托爾斯泰是這些偉大的宗教創造者,這些印度、中國、希伯來的半神人物和先知者的信徒。他竭力維護他們,攻擊他所謂的“偽善者”、“法學教官”,以及傲慢的科學代表者,並攻擊已建立的各個教派。托爾斯泰辯稱他並不攻擊真正的科學,他對真正的科學始終抱著虛心的態度。他所攻擊的並不是真正的科學,他的行為並不是借助上帝的啟示來推翻理智。自從他脫離了《懺悔錄》中所說的煩悶時期之後,他基本上成為理智的信奉者,可以說是一位理智的神秘主義者。

他重複聖約翰的說法,“初始是聖言,聖言即理性”。

他在《生命論》一書的題詞中曾引用帕斯卡爾的名句:

“人就像是一根蘆葦,是大自然中最脆弱的東西,但卻是一根有思想的蘆葦。我們全部的尊嚴都包含在思想中,因此我們要好好地思考:這即是道德的要義。”

整部書全都是對理性的讚頌。

當然,他所謂的理性並不是科學的理性、狹隘的理性,“把部分當作整體,把動物的性生活當作全部生活”的理性,他所謂的理性是統治著人類生活的最高法則,人類這個有理性的生物,必須遵循這個法則才能生活下去。

“這個法則類似於統治著動物的生長與繁殖、草木的萌芽與生長、星辰與大地的運行的法則。隻有奉行這個法則,使我們的動物性服從理性法則,我們才能獲得善,才能繼續生活下去……理性不能被確定,而我們也不需要對它加以確定,因為我們不僅都認識它,而且我們隻認識它。是理性讓我們認識了生活中的一切,並非是信仰……隻有出現了理性,我們的生命才真正開始。理性的生命是唯一真實的生命。”

那麼,有形的生命,個體的生命,又是什麼呢?托爾斯泰說:“它不是我們的生命,因為它不依賴我們而存在。”

“我們肉體的活動是在我們之外完成的。把生命當作個體的這種觀念已經消失了。對於我們這個時代所有理性的人來說,個人的善行是不可能的,而這已成為一條確切不移的真理。”

這裏麵還有許多前提,不必在此一一討論了,但我們可以從中看出托爾斯泰對於理性是懷有極大的熱情。實際上,理性也是一種熱情,和主宰著他前半生的熱情同樣的盲目。一朵火焰熄了,另一朵火焰又燃起來了。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同一朵火焰在燃燒,隻是換了燃料而已。

而使個人的熱情和理性的熱情更加相似的,是這些熱情都要行動起來,成為一種現實。

基督說過,“不應空談,而應實際去做”。

那麼愛就是這種理性的活動。

“愛是人類唯一的理性的活動,是最合理、最光明的一種精神境界。它所需要的,是什麼也遮擋不住的理性的光芒,因為唯有理性的光芒才能使愛成長。愛是真正的善,至高無上的善,它能解決人生中所有的矛盾,不僅能夠消除人們對死亡的恐懼,還能鼓勵人們為他人做出犧牲。因為愛就是勇於將自己的生命給予所愛的人,隻有犧牲自己時,才是真的愛。因此,人類應當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獲得個人幸福的,我們要愛他人,愛世界。那時候,生命中所有的精髓才能滋養這真正的愛的高貴的枝芽,幫助它茁壯成長……”

就這樣,托爾斯泰並沒有像一條枯竭的河流最終迷失在沙漠裏,而是將一股強有力的生命力量灌注到信仰裏。這在他以後的著作中我們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