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觀聽說潤夜去了,是金元景金監院親自出來迎的棺槨,他說什麼也不相信潤夜去了,非要開棺。
這裏也沒有人比他官大,我們隻能開館。
但是柳州的棺材實在是好啊,我都沒想到為什麼這麼好!怪不得人道是“死在柳州”。
我們都不敢相信潤夜的屍體沒有腐爛,栩栩如生,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看到了真人,金元景就坐在地上大哭,十分狼狽,說了好多神神道道的話,終歸的意思是潤夜不應該自殺,要不然下輩子該怎麼辦啊!
我找了一個角落,拉著金元景將二人在七月初七已拜堂的事情說了。
金元景和潤夜一樣,什麼也沒說,然後道:終究是變了。
我知道這話也不是說給我聽的……
朝雲觀派道士開始傳消息給朱紅玉的家人,當天朱紅玉的家人都來了,沒想到這樣一個病懨懨和道士搞到一起的女人,竟然家裏的弟弟在轉運司做大官,她的妹妹已經出嫁了,也嫁了個高官。
原來在汴京中十分顯赫的贛州朱家就是他們家!
真是讓人意外啊。
朝雲觀為二人準備要做七七四十九天的解冤洗業醮,皇帝賜了壇場,就在朝雲觀做。
法事做完,棺槨啟程,朱紅玉的妹妹和弟弟都扶著棺槨朝著贛州去。
我因為是最後跟著潤夜的人,也想親眼看見自己的主人下葬,於是他們一起走,畢竟我還會趕車。除了我、錦衣衛隨行外,金監院還派了朝雲觀高功經師團十二人隨行,處理一路上大小喪葬儀式。
我們啟程的那一天,汴京滿城素縞。
比上一次皇帝駕崩的時候還要壯觀。
全體商戶關門謝客,原來是杜嶽蕭與他們家也是舊友。
大部分的官員請假參加奠儀,皇室宗親派了人在沿路設下涼棚,隨緣祭拜。
好多人攔在潤夜的靈車前麵要叩拜,幸虧錦衣衛處置得當將這些人攔在街道兩側,沒有耽誤太長時間。
這一路上,隻要一到城鎮,皆是滿城素縞,官府裏至少是縣令和縣丞帶著車嗎犒勞送葬人員,設靈棚祭祀,有甚者在官道上也設靈棚,也掛上白綢,浩浩蕩蕩出去十餘裏。
我想若是他們在棺槨裏麵真的能吃能喝,怕是這一路上要撐得再死一次了。
終於走走停停這一路到了贛州雲夢鎮,雲夢鎮出來參加奠儀的縣令直接引著車隊到了桃花村。
桃花村裏麵,圍著許多村民看熱鬧。
在朱家二小姐的指揮之下,朱紅玉和潤夜的棺槨停在三官廟內。
隨行的朝雲觀道士看日子,說需要停靈兩日才是黃道吉日,適合下葬的日子。
我們搭設了靈棚,大家都忙活起來,又叫錦衣衛買空了桃花村的蠟燭和火把,一位道長迅速鋪紙寫了訃告。
訃告貼出去不久,看到訃告的大批村民過來給二人叩首燒香。
我打聽了一下,原來很久很久以前,潤夜曾經是這個村子的大夫,在瘟疫期間夜勤病棟,為村民操勞看病。
潤夜走後,這個村子再也沒有大夫了,他們隻能去雲夢鎮看病,一次花銷就有可能傾家蕩產。
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來潤夜的好,才知道藥材的貴重,潤夜在的時候不懂珍惜……
朱府舊宅還留著幾個女婢,在停靈的當晚一位喚做“芋頭”的姑娘匆匆趕到三官廟。
起初我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她,她卻在朱紅玉的靈位前哭成了個淚人。
我們就勸她節哀,二小姐和朱家少爺也出來勸。
她漸漸的也不哭了,我們以為她是哭完了要回去,誰知道一個沒看住她竟然撞向了朱紅玉的棺槨。
一下子便去了。
朱家人感其忠烈,趕緊為她置辦了棺槨。
而後一天,幾個朱家的舊人過來祭奠,也都哭的癱軟。是個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心碎的。
第二日子時,雲夢鎮亮若白晝。
各家門前都點燃了兩個白色燈籠,上麵寫著“奠”字。
兩具棺槨一前一後朝著朱家的祖墳走去,朱家二小姐說著墳地原先是潤夜為自己準備的,因為朱紅玉要遷墳所以將這塊地讓給了他們家。
如今,潤夜和朱紅玉都魂歸故土,不如還是葬在一起。
封崇樂道長說這樣也如法,便在白天命人挖了坑取了方位。回三官廟吃飯的時候他還說這塊祖墳的方位真不錯,一定會蔭蔽子孫福壽康寧,富貴榮華。
我們扶棺到半山腰,看見一座小廟,在小廟正對的小路轉彎,來到他們家的祖墳。
臘月寒冬,草木枯榮。
我想起朱家大小姐一向怕冷,不知道在這個日子下葬是否會冷,也不知道在地下是否會暖和一點。
朝雲觀的道長親自負責了下葬的法事。
大半夜的,他們的唱腔陰鬱難受,聽得我是渾身發抖。
很快,棺槨上的土被壘起來,墳地上吹起來一陣陣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