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偵察員,赫連東山曾經跟蹤過兒子。有一段時間,赫連東山不太忙的時候,一早一晚都悄悄地跟在兒子後邊。每每見兒子走進學校或是進了家門,他才放心。有一次,他看見兒子被三個大孩子截住了。這時他才發現,兒子異常地倔強,並沒有屈服。三個大孩子把兒子按在地上,在校門外打成了一鍋粥……正當他要上前的時候,學校裏的上課鈴響了,三個大孩子一哄而散。兒子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踽踽地走進校門裏去了。這時候,他還是有些心疼兒子的。當晚,兒子放學回來,他看著兒子臉上有一塊青,問:“怎麼了?”兒子扭過臉,說:“沒怎麼。”
赫連東山原以為,經過一段時間的校正,兒子已經戒了網癮,可事與願違。終於有一天傍晚,他從外邊出差回來,在遊戲廳裏當場捉住了兒子。讓他驚訝的是,兒子在一台大遊戲機前坐著,兩手像彈鋼琴一樣快速地移動,隻聽熒屏裏槍炮聲四起,炸聲一片……在一片叫好聲中,兒子身後居然站著那三個跟他打過架的大孩子,就像是衛兵一樣。赫連東山二話不說,擰著兒子的耳朵就把他提溜出來了!
也許就是這一次,兒子眼裏生出了仇恨。把兒子提溜回來之後,狂怒之下,赫連東山把兒子按在床上,扒了褲子,抽出皮帶,狠抽了一頓!……當時妻子剛好下班回來,騎的車子都沒紮好,就衝進屋來,說:“打吧,把我們娘倆都打死算啦!”
兒子一天天大了,可父子之間,裂痕卻越來越深。特別是在兩人失控的時候,都說過很絕情的話。
在停職反省的這段日子裏,赫連東山雖然對兒子的成長教育屢屢失敗,卻有了一次“偵察”成功的案例。這時兒子已讀到了高中二年級。近一段時間,據妻子觀察,兒子好像不再去遊戲廳了,背的書包也越來越重。於是赫連東山也開始注意兒子的變化。最初,他還以為是他的“皮帶教育”起了作用,但觀察了幾天後,他發現了新的問題。
那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兒子放學回來後,把書包一丟,就到衛生間裏去了。往常,兒子也是這樣,回來把書包隨手一丟,就上衛生間,這是老習慣。可那天晚上,赫連東山感覺有一點異常,好像哪裏出了點差錯?是的,兒子沒有像往常那樣把書包隨便扔在客廳裏,而是先把書包拿進了他自己的臥室,爾後才上衛生間。那麼,書包裏裝的是什麼?
這時候,赫連東山已是市公安局副處級偵察員了。前不久分了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從此,兒子也有了自己的單獨空間。於是,趁兒子不備,赫連東山進了兒子的臥室,悄悄地檢查了兒子的書包。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來了。問題十分嚴重,赫連東山在兒子的書包裏發現了三盤“黃碟”!赫連東山的臉色立時就變了,黑風風的。他馬上把兒子叫過來,厲聲說:“你作死呢!這是什麼?”
兒子低下頭,臉一下子黃了,蠟黃,緊接著,頭上的汗就下來了。他知道,父親是警察,這很嚴重。
一看書包裏裝有“黃碟”,妻子也慌了,說:“兒啊,你這是,這是想當流氓呀?犯法呀!”
這一次,赫連東山沒有像往常那樣暴跳如雷,很平靜地說:“行啊,我看這學你是不想上了!不上就不上吧。”
接著,他先是把妻子拉到裏屋,關上門,說:“這事很嚴重,可大可小。要是壞了性情,孩子就廢了!”妻子也嚇壞了,搓著兩手說:“是啊,是啊,咋辦呢?眼看明年就考大學了……”赫連東山說:“這一次,你得聽我的。”妻子怕他動粗,說:“有一條,你不能打他,再打就把孩子打壞了。”赫連東山強壓火氣,說:“你放心,我不打他。再說,孩子大了,打也沒用。我把他帶出去,跟他談談心。”妻子仍不放心,說:“那你,真要送他去……”赫連東山小聲說:“放心吧,我隻是嚇嚇他。爾後跟他好好談一談,決不動他一指頭。”
出了裏間,赫連東山對兒子說:“走吧,跟我走。”
兒子眼裏噙著淚,驚恐地望著他。
赫連東山說:“走啊,我送你去派出所自首。”
妻子還想說點什麼,赫連東山用目光製止了她,爾後,推開門走出去了。兒子勾著頭,默默地跟在他的後邊。
“刀片老爸”在前邊走,他在後邊跟著。是的,大街上從來沒有這樣安靜過。走在路上,他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平日的車聲、人聲,還有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都像潮水一樣退去了,他心裏隻有兩個字:絕望。
赫連東山沒有回頭。他看不見兒子的臉色,如果他回頭看一眼,他就會發現死咬著嘴唇的兒子,臉色正由煞白變成紅紫,脖子上的青筋正在跳躍……赫連東山正被心火燒著,一臉的懊喪。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貪玩、叛逆、正值青春期的兒子竟然偷偷地看起了“黃碟”。這還不同於玩遊戲,那都是些什麼呀?男男女女光著屁股……兒子眼看著走上了邪路,萬一把持不住,人就毀了。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