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芬明白,在黃淮市,謝之長已織起了一張網,可以說是黑白兩道通吃,她的官司是打不贏的。像梁玉芬這樣的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那是往死裏去愛的,是奮不顧身的;可她一旦恨上一個男人,那就是仇人了。發起狠來,是要玉石俱焚的!於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了北京,把揭發信遞到了中紀委和公安部,主旨告謝之長八個字:“火燒金店,圖財害命”。她很清楚,這個七年前的案子,一旦翻出來,謝之長,還有那個酒店經理白守信,就徹底完了。
可狀子遞上去之後,一個月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謝之長這邊呢,按梁玉芬的說法,他跟那“小蹄子”不僅明鋪夜蓋,且公然在“花世界”大酒店擺起了宴席,兩人出雙入對,那個“虎妞”居然登堂入室了……梁玉芬就快要氣瘋了。她決定二上北京,就是把命搭上,也不能讓那個王八蛋好過!
這天夜裏,她搭乘188次火車,天明時到了北京。可是,她剛出北京站,手機響了,電話裏說:請問,是梁玉芬麼?她說:是,我是。你是誰?電話裏說:我是省公安廳的,姓赫連。她有些激動,說:誰?公安廳的?電話裏說:是,我是省廳的赫連東山。梁玉芬眼裏含著淚說:赫連同誌,你可得給我做主啊。赫連東山說:你的舉報信,省廳收到了。你現在什麼地方,是北京麼?梁玉芬說:是,我剛出站。赫連東山說:原地不動,先吃點飯。我馬上派人去接你。
據前去接應的民警說,他們剛把梁玉芬接走,白守信派的人就到了,前後不到半個小時。這說明,有人走漏了風聲。
十二個小時後,梁玉芬被接到了省城附近的一座紅色的樓房裏。這座樓房隱在一片綠樹之中,表麵上看幽靜安謐,門口卻有武警站崗。這裏被人稱作“紅樓”,是省裏政法係統直接管轄的一個“雙規”基地。在紅樓裏,梁玉芬詳細地給專案組的人講述了謝之長指使白守信、王小六縱火焚燒金店的全過程……後來,赫連東山專程趕來訊問了梁玉芬。他問:“梁玉芬,這麼說,你也參與了?”梁玉芬說:“當時,那姓白的,就是在家裏跟老謝說的……沒有瞞我。”赫連東山說:“你丈夫都說了些什麼?”梁玉芬說:“那姓白的要他點個頭,他點頭了。此後他們怎麼商量的,我就不知道了。”赫連東山說:“你想清楚了麼?你知道這裏邊的利害關係麼?”梁玉芬已熬煎了很多個日子了,她臉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隻是咬著下嘴唇說:“我知道。該判幾年判幾年,我豁出去了。”赫連東山說:“不管怎麼說,你這是檢舉揭發,到時候,法院會酌情考慮的。還有誰參與了?”梁玉芬沉默。赫連東山說:“玉芬,事已至此,你不能再有所保留了。你知道麼,我這邊剛派人把你接走,謝之長的人就到了北京站。你想想,他們去幹什麼?差一點,你就……”梁玉芬又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們查案的時候,老薑、孫隊,都給姓謝的打過電話,還跟白守信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梁玉芬所說的老薑,是黃淮市司法局常務副局長薑保國,孫隊是刑警大隊的副隊長孫德合,二人跟謝之長交情很深。赫連東山問:“還有誰?”梁玉芬搖了搖頭。她覺得,沒有證據的事,不能再往上“咬”了。突然,梁玉芬滿臉是淚。她一下子淚流滿麵,痛哭失聲。她嗚咽著說:“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呢?!”
梁玉芬被接來的第三天,黃淮市“花世界”大酒店的保安隊長王小六,也被悄悄地“請”來了。王小六剛在酒店值完夜班,大清早在回家的路上被接走的。他跟梁玉芬的待遇有明顯的不同,王小六上車後是蒙著眼的。他是車開進“紅樓”之後,蒙在頭上的黑布套子才被取下來,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王小六雖說是個“滾刀肉”,卻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在紅樓裏,他暈頭漲腦地被押進了一個房間。進門後,氣還沒喘勻呢,不一會兒,人就進來了。走進來的是四個武警,一人拿著文件夾,一人捧著衣物,另外兩個人虎視眈眈地監視著他。那個拿文件夾的人喝道:“王小六!”王小六下意識地說:“到。”那人說:“把衣服脫了,全脫!”王小六怔了片刻,嚇得打了一尿顫兒。他望著四個鐵麵武警,本想問一聲:我犯啥法了?可他知道這不是黃淮市了,不在他的地界上,眼眨巴了兩下,終於沒敢張口。隨後,就當著四個武警的麵,一件一件地把衣服脫下來,脫到隻剩一個內褲時,他喉嚨裏咕嚕一聲,說:“還……麼?”那武警說:“脫,一線不剩。”脫光後,他就那麼雙手抱著後腦勺,赤條條兒地站在四個武警的麵前,露一身白肉,像個被擇光了毛的冷雀似的。待四個武警前後查看了一遍之後,才把那套藍色白條的衣服交給他,說:“穿上!”就此,門又無聲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