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走後,王小六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兒,四下裏看看、摸摸,用頭碰碰,發現這裏的牆壁都是橡皮做的……心裏說:乖乖,事大了。
臨近中午時分,王小六被人帶出來了。在走廊的拐彎處,就在他將要被帶進審訊室的那一刻,他的眼風掃見了梁玉芬。他看見芬姐被人領著走進了另一個房間。不錯,真是芬姐。壞了,芬姐也進來了。
當然,這一切都是赫連東山刻意安排的。他就是要讓王小六知道,梁玉芬也在這裏,說與不說,就看他自己了。
在審訊室裏,王小六發現審他的人竟是赫連東山。如果換一個人,他還不是那麼害怕。可這個赫連東山太了解他的底細了。他曾三進三出,他還誣陷過……況且,這次不同於往常。首先是地方換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哪裏。最可怕的是,芬姐來了。可她沒有穿“白條服”,這說明什麼?芬姐跟謝總鬧離婚的事他也知道一點。這麼說,芬姐……王小六有些慌。
赫連東山坐在那裏,一聲不吭,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他。
在長達二十多分鍾的時間裏,兩人就這麼默默地望著。赫連東山的目光一直逼視著王小六。王小六開始還有點躲,眼珠子一偷一偷地、撲棱撲棱地轉著,可躲著躲著就躲不過去了。赫連東山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錐子,始終瞄著他,那光是密不透風的、帶有殺氣的。
王小六頭上開始冒汗了。他知道,火燒金店的事怕是敗露了。那天夜裏的事情,他是最清楚的。這件事,一旦招了,那就是殺頭的罪呀!可是,如果硬扛著不招,有芬姐作證,他能扛得過去麼?此時此刻,王小六的心思一直在那場大火裏轉圈兒。那“火”燒在他的心裏,炙烤著他的五髒六腑……他一直在想,這謊怎麼“圓”?還“圓”得住麼?他得死扛。扛一時是一時吧,真到扛不住的時候,再說。
突然,赫連東山高聲說:“王小六!”
王小六說:“到。”
赫連東山說:“買過幾個手機卡?”
王小六有點迷糊,他說:“啥?啥卡?”
赫連東山說:“八月十六日,買了幾個手機卡?”
王小六說:“八……八月……”
往下,赫連東山一句比一句緊:“說,八月十六,馬道街手機店,買了幾個卡?”
王小六的牙咯咯答答地響著,那張嘴就像是滑了膛的槍,順喉嚨迸出了一個字:“——仨。”
王小六本以為他會問火燒金店的事,他一門心思都在編這個謊,他很想把這個謊編圓,可赫連東山沒有問,他問的是手機卡。對此,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順嘴就吐嚕出來了。“仨”是本地話。可吐了這個“仨”之後,他不明白,赫連東山問手機卡是什麼意思?越是想不明白的時候,他越是心慌。其實,這仍然是個謊。他已習慣撒謊了。那一次,按白守信的吩咐,一次性的手機卡,他買了二十個。
赫連東山再問:“說,誰讓你買的,給誰了?”
王小六張口結舌地說:“白……白總。都……都送人了。”
王小六雖沒上過幾天學,但人精明刁鑽。每當思考問題的時候,習慣用右手那個多餘的六指去掏耳朵。可這會兒他雙手被手銬銬著,掏不成耳朵了,就連續地撓右邊的椅子扶手,嗒嗒嗒的,就像發電報一樣。可他撓著撓著,突然發現,這一回,他“電報”發錯了。不對呀,他怎麼把白守信給“日白”出來了?呀呀,上當了。
可就在這時,赫連東山不再問了。他說:“押下去吧。”
王小六愣愣地望著赫連東山。在他被押出去的時候,還一直回頭看著赫連東山。他本指望著赫連東山再問點什麼,如果再問一句,他就知道“螞蝦在哪頭放屁”了。可老赫不問了。
當天晚上,當各種情況信息彙集在一起的時候,赫連東山陷入了很深的思考之中。“火燒金店”的事自然是板上釘釘了,可他沒想到,那個“綁架案”竟然也與他們有關。那麼……他一連吸了半包煙,當他掐滅最後一個煙頭的時候,心中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這個預感在沒有證據證實之前,他是不敢再往下想的。那麼,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謝之長和白守信很有可能也參與了綁架案。
到底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