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2)

眾人紛紛響應:“說,姑娘你說!”

赫連東山看看周圍,全是憤怒的眼睛!還有的摩拳擦掌,看那樣子,隨時都會撲上來……到了這會兒,他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了。他趕忙擺擺手,解釋說:“不是,不要誤會,不是那回事……”真是憋屈呀!

因為赫連東山穿的是便裝,有人喝道:“看你就不像個好人!拐賣人口的吧?……”

不料,餘真真炸毛了。她的紅頭發一甩,朝著圍觀的人說:“起哄是吧?架秧子是吧?一個個頭啁得跟鵝似的,巴不得別人出點事,你們好看笑話?有病吧?有病去朝陽區安定醫院排隊去,在這兒瞎咋呼啥?礙你們什麼事了?!”

看她那一副渾不吝的樣子,一時,眾人默然。

赫連東山望著她,這個名叫餘真真的姑娘,是誰家的孩子?染著一頭紅發,戴著兩隻大耳環,汪著兩隻大眼睛,流著一臉的黑淚。她穿得是那樣少,上身是粉紅色的小坎肩,下身是超短的小皮裙,腳下是高跟的筒靴。秋天了,她仍裸露著雙肩,裸露著肚臍兒,就在水磨石的地上跪著,絲襪跪爛了,膝蓋都要跪出血來了。整個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炸了毛的火雞。

赫連東山上前一把把她拉起來,說:“起來,你先起來,有話起來說。”

可餘真真身子就像吊墜似的,硬往下出溜著、墜著,就是不起來。餘真真說:“伯伯,我都這樣了,還不能感動您麼?你們‘五〇後’就這麼冷血麼?不就是求您打個電話麼?您拯救的是一份至死不渝的愛情……求您了。”

赫連東山說:“你——”

這時候,候車室的廣播響了,179次列車已經進站了。候車室裏人往前湧動著,開始檢票了……

赫連東山萬般無奈,終於說:“我打,我現在就打電話。你起來吧。”

餘真真的兩隻淚眼撲棱著,立時破涕為笑,說:“謝謝伯伯,謝謝伯伯!”

赫連東山拿起手機,撥通了兒子的電話,氣衝衝地說:限你三十分鍾趕到西客站第九候車室,餘真真在這兒跪著呢。把人接走!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自己的屁股……自己擦!

不料,餘真真卻說:“伯伯,不是我說你,你們‘五〇後’,怎麼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呢?怎麼能這樣跟哥哥說話呢?有話不能好好說麼?”

赫連東山氣不打一處來,鼻子都要氣歪了。他恨不得上前抽她一耳光!可他迅速地扭過頭去,低聲對兩個同事說:“走,快走。”

可餘真真卻跟在他的後邊,說:“伯伯,一路走好。下次來,一定要到家裏去,我給您做西餐。”

赫連東山坐上火車後,仍然心有餘悸。他覺得,他這個“五〇後”遇上“八〇後”,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時間是一條巨大的“鴻溝”。那“哐哐”的火車聲,就像是一個呼嘯著的分離器,兩代人距離越來越遠了。

也還是有些不放心,赫連東山回到黃淮市後,在查案的間隙,他抽空兒回家了一趟。見了妻子韓淑芳,他問:“那邊,咋樣?”妻子怔了,說:“哪邊?”他說:“北京那邊。”妻子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他皺了一下眉,說:“你不說算了。”妻子說:“你這話,藏頭露尾的,啥意思嘛?”赫連東山沒有辦法了,說:“我聽說你那寶貝兒子跟一小女子在一塊住,不明不白的,這不好吧?”妻子說:“你說的是哪個?”他很吃驚:“還……還不止一個?”妻子說:“我不是跟你說過麼,追他的姑娘很多……”他說:“就那個……那個紅頭發,叫啥子……餘真真的。”妻子說:“哦,你說的是一個‘粉兒’,走了。”他說:“啥粉兒?你還懂這個?”妻子說:“網上的叫法,她是兒子的‘鐵杆粉絲’。”他有些不相信,說:“真走了?”妻子說:“我見過,紅頭發,走了。”赫連東山很嚴肅地說:“你還是要管管你的兒子。”

對此,赫連東山搖搖頭,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名叫餘真真的小姑娘,像是印在他的腦海裏了。如果不染頭發,洗淨了臉上的濃妝,那會是一個精精致致、清清爽爽的小姑娘,可她偏偏把自己弄成了一個“火雞”樣!不知怎的,這個“八〇後”的餘真真,讓人心疼(這是誰家的孩子,家裏怎麼就不管管呢?可話又說回來,管得了麼?)……他記得她曾指著他的鼻子說:“五〇後”,土鱉!

赫連東山喃喃地說:“鐵杆——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