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份哥哥愛吃的青蒜豆腐,再一份雞蛋羹,另外又給貪吃鬼暖暖和大塊頭的厲銘辰三三四四地選了許多後,溫昕提著手上的東西往回走。
身體的疲累仍在,溫昕走得很慢,落日下的C市難得出了晚霞,紅彤彤地籠在頭頂,溫昕有種被披上新娘蓋頭的錯覺,仰頭看了會兒,重新恢複了正常的視線角度,可本該邁出的步子卻怎麼也邁不出。
距離溫昕五步遠外,一個穿一身剪裁齊整衣裝、長發盤成高貴發髻的中年女人出現在不遠處,像是看她,又不像。就在溫昕猶豫著應該裝陌生人直接走過去擦肩而過,還是走過去大吵一架的時候,佟儷竟先朝她走了過來。
一步之遙,佟儷的聲音像隔了幾光年的距離一樣,遙遠傳來,“心心,有個事情,我……想找你幫下忙……”
本世紀最大的笑話,魏伯父手術失敗帶著人堵在醫院裏對爸爸咄咄逼人的佟儷,為了要她和魏躍分開,故意讓她看到和白鷺在一起的佟儷,來求她?幾年的空檔,溫昕對這個差點成自己婆婆的女人說起話來分毫不讓。“魏夫人,你確定沒找錯人?”
一直以來,溫昕都以為歲月對佟儷是格外厚待的。
第一次見她,是魏躍車禍後的某天,上完專業課的溫昕拿著飯去醫院照顧哥哥,經過魏躍病房前時,走得很慢的溫昕剛好撞上了門裏那個大男孩的眼。魏躍臉色蒼白卻笑意暖暖的朝她這兒伸手一指,他說了什麼,溫昕沒聽到,但她猜得出魏躍說的大約是:媽,那是溫昕,就是她爸爸救的我。
當時,當她看清回過頭的魏躍母親時,溫昕腦子裏閃出的唯一詞彙是——精致。
直到後來和魏躍相戀、相愛,她才知道,當初自己曾拿精致形容過的美麗女人已經五十二歲了。歲月催得美人老,四年光陰,帶走的不隻是一段純真歲月的情感,還有一個女人最珍視的東西,容顏。
佟儷老的絕對不止一點點,而要一個向來注重保養的女人眼角皺紋像被刀子劃了一樣迅速深刻起來的原因,肯定不簡單。
但溫昕對這個原因提不起絲毫的興趣,她閃開佟儷伸過來拉她的手,“抱歉,魏夫人,你說過再不要我去打擾你們家的生活,現在不管出於什麼理由,請你不要先打破你自己的話,那樣很難看。”
那樣很難看——魏爸爸剛出事時,溫昕去魏家找魏躍,佟儷勸溫昕離開時說過的一句話,溫昕把它原物奉還,像個極響亮的耳光打在佟儷臉上,她人晃了晃,險些沒站穩。
晚霞在幾分鍾裏由紅變成醬紫色,照在溫昕離開的背影上,宛若女王的盛裝,幾年來,佟儷心中第一次對做過的事情懊悔不已。
溫昕拎著菜一路走走停停,等回到病房時,早打水回來的厲銘辰正坐在床邊板凳上,身體坐得周周正正的和溫嶺說著話,暖暖又不知道跑哪裏瘋去了。
本想著直接進去就算了,可厲少校傳進她耳朵裏的第一句話就差點沒要溫昕跌個大跟頭,手裏的飯菜險些不保。
少校這句殺傷力極強的話是這樣的:我和溫昕已經是實際的夫妻了,這幾天我回隊裏就打結婚申請,希望大哥能把溫昕放心交給我!
溫昕眼珠子都快被驚出眼眶了,這厲銘辰是什麼腦組織結構啊,幹嗎好好的和哥哥說這些,“實際的夫妻”什麼的字眼讓溫昕的臉色變得和今天買的菜色之一是一個顏色——番茄炒蛋裏麵的那幾顆番茄。
“姑嘟,你發燒了嗎?臉腫麼這麼紅,小麥老師說發燒要吃藥,燒得厲害還要讓家長帶著去醫院,爸爸去不了,暖暖要小嘟父帶你去好不好,那邊就有醫生,好幾個白大褂姐姐呢。”
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的溫暖伸出小胖手,一隻拉著溫昕,一隻指指她身後方向,聲音稚嫩地和溫昕說著。小孩子的關心表達是最直接的,也是最不會控製的,所以溫暖的話溫昕聽得清,屋裏的人自然也聽得清。
溫昕還沒等騰出手堵住小溫暖說個不停的嘴,厲銘辰早聞聲走了出來,手一兜把她拎的東西全拿走了不說,另一隻直接把她也拎進了房間,溫昕覺得厲銘辰看自己的眼神,活像在說:做都做了,有什麼可藏的!
溫昕的心卻在流血:是沒什麼可藏的,問題是,她的臉皮厚度,哪裏及得上厲少校他老人家萬一啊!
在父母均無的家庭裏,溫嶺這個大哥算是個開明的家長,溫昕被少校領進門時,他隻是看著妹妹說了一句話:“婚禮等他好了以後辦。”蛇鼠一窩、狼狽為奸、為虎作倀……所有溫昕能想到的貶義詞一條流水線似的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她實在不想把這些詞用在哥哥和他身上,可倆人做的事情讓她不得不這麼想。
在溫昕看來,愛情與婚姻是一對不完全等價物,彼此擁有愛情的兩人適合結婚與否,那是需要時間考量的。麵對突然被擺上台麵的“婚姻”一詞,溫昕是迷茫的慌亂。
好在一個電話把她暫時從窘境裏解救出來,手機上來電顯顯示的是個熟人的號碼,正被哥哥和厲銘辰交叉火力目光緊盯到不行的溫昕趕緊放下收拾了一半的餐盤,抱著電話跑出了房間。
厲銘辰盯著她像隻被點了尾巴小猴子似的跑步姿勢,眉毛由橫變豎,結婚這麼件嚴肅又幸福的事,怎麼輪到她那兒,就跟活要砍她腦袋似的呢?革命尚未成功、訓練有待加強。接下殘局的厲銘辰拿起個碗,心裏邊打著下一步的訓練腹稿。
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計劃近乎周詳的厲少校臨到了執行前,發現預計的執行目標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