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厲銘辰在抗洪時意外受傷的眼睛卻給了楊潔一絲希望。
誰都能接受一個身體健康、體格健壯的老公,可如果這個男人可能會有失明的危險呢?楊潔握著電話的手緊緊的,她不怕陪厲銘辰治療的這個過程,她希望那個人怕。
可楊潔等了老半天,沒等來溫昕的答複,耳邊卻響起一陣嘟嘟的忙音聲——溫昕把電話掛了。
這幾天是厲銘辰生活最混亂的幾天,他眼珠子瞪得都快把高漢的皮活活瞪掉兩層了。“我沒病,你聽不懂話嗎!老子沒病!”
好家夥,以前厲小子總說自己自稱“老子老子”的顯得多老氣橫秋,他自己現在不也開始這麼自稱了嗎?高漢心裏這樣想著,嘴上卻絲毫不能表現出不滿。這小子真要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好和老首長交代啊。
可不管軍醫院的大夫還是他這個營長,或者是最能說的教導員趙宏申誰來勸,厲銘辰就一句話:老子沒病!
厲銘辰的態度高漢不是不理解,眼睛不像是胳膊或者腿出了問題,真的出現情況,可能厲銘辰的軍旅生涯到這兒也就結束了。
他是該怕,哪怕最硬的軍漢在被告知可能要把這身軍裝脫掉的時候都會怕,高漢自己也怕。他走到眼睛都有些氣紅的厲銘辰身邊,拍拍他肩膀,“厲小子,暫時性的要你離開去治療是為了以後的回歸……”
連著和幾個“領導”力爭快三天,飯也沒怎麼吃的厲少校氣有點喘,被高漢這麼一拍,一屁股坐在了營部的木頭椅子上,胳膊支著腿,半天吭著氣說:“誰也不能把我從隊裏攆出去,我沒病……”
“誰也沒說要攆你啊……”帶了這麼些年的兵,厲銘辰是高漢遇到的最擰的臭小子,他真不知道該拿他咋辦了。按照楊潔他們醫院的眼科醫生說,像厲銘辰這種眼病,是越早治療越好,拖下去,不是瞎子也必成瞎子。咋辦咋辦……高漢原地畫圈。
營部的門在這時被從外打開了,聽到聲音的高漢一抬頭,就看到趙宏申的小腦袋探了進來。趙宏申衝著高漢招招手,把他叫了出去。
厲銘辰生平從沒麵對過這樣的抉擇,按照醫生的話,手術治療50%的痊愈機會,那不痊愈的那50%呢,難道就要他瞎半輩子當個廢人?
厲少校又開始對他的板寸施暴。短短的頭發斷裂中突然多了股柔和的力量,溫昕溫柔的音調有著說不出的不滿,“厲少校,諱疾忌醫可不是個合格軍人該有的素質,更不是我男人該有的表現。”
他猛抬頭,看到的是正朝他半嗔微笑的溫昕。厲銘辰“騰”一下從板凳上彈起來:“你怎麼來了!”
“我不來行嗎?再不來我孩子他爸爸膽子小得快連病都不敢治了……”溫昕依舊笑著。
“誰病了,我沒病!”倔牛再度附體,厲銘辰脖子梗了兩秒鍾,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孩子,什麼孩子?”
厲銘辰眼珠子瞪得老大,目光從溫昕的臉龐一直打量到她小腹,“你、你、你……這、這、這……”
“你什麼,這什麼。你要做爸爸了,厲銘辰,你給我聽清楚了,你要做爸爸了,所以眼睛必須……”溫昕的話剛到正題,就突然卡住了,少校把頭埋在她的頸窩,隨之而來溫昕覺得肩頭一陣濕熱。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厲銘辰願意把這輩子唯一的一次獻給此時,他不願告訴溫昕,過去輾轉反側的兩個夜晚裏,自己曾經動過就瞎在軍人這個崗位上的念頭。他的確是怕,怕和他過世的父親一樣,被推進醫院後就再沒能穿起這身軍裝。
“媳婦兒,我眼睛如果真瞎了咋辦?”少校咳兩下嗓子,把鼻音稍微去掉了些。
“眼睛有病咱就治,現在的醫療這麼發達,何況就算治不好還有我養你,再不濟咱們以後靠肚子裏這個小家夥養唄……”溫昕說得輕鬆,卻再次讓厲銘辰放了一陣水。
患難與共,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畢竟他眼睛的毛病不是那麼輕鬆治好的。
溫昕拍拍高出自己一頭大的男人,說:“少校同誌,難受就哭,我給你打折,準你哭六塊錢的……”
厲銘辰暗自想,這媳婦兒真是欠收拾了!
已經決定好今後怎麼辦的厲少校心裏頓時生出一個新主意,孩子是有了,他們的婚事想來嚴女士不會再反對,可厲少校不打算就這樣完了,他覺得最起碼他這個做兒子的應該告訴嚴女士一件事。
接到蔣一冰電話時,嚴美正在C市的雲海機場準備登機去美國一次。這段時間一直忙活著厲銘辰的事情了,結果公司總部那邊的一些事務沒來得及處理,本打算著趁這段時間消停,自己偷空去次美國,可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厲銘辰的身體出了這麼大的狀況。
兒子啊兒子,你學什麼不好,幹嗎和魏躍學拒絕治病呢……坐在返程車裏的嚴美心裏恨鐵不成鋼。她不清楚的是,厲銘辰和魏躍之間,就目的性而言,差之天壤。
參軍後,厲銘辰參加過大小各種軍演十餘次,身上的傷跡也是十餘處不等,而在這些傷疤的背後則是一次次的驕人戰績。
這其中,表現最突出的,同時也是最得T師首長讚揚的,當數去年團級間對抗演習那次——厲銘辰帶著二十人直接從背後偷襲到藍方主要火力點,成了T師有史以來以少製多的經典戰例之最。
拿陳師長對藍方指揮官路一鳴評價的話來講,就是再厲害的一鳴隻要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厲銘辰,都得改名叫“不鳴”。
所以,當從容霸氣的厲媽媽遭遇冷靜且不按套路出牌的厲少校時,高漢給自己的六字方針就是——不參與、就看戲。